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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大小姐嗎?
太妃是先帝的宜妃。皇帝小的時候曾經接受她撫育過一段時間,加上又育有皇子,故而先帝駕崩之後,留在宮中奉養。
沈輕舟給宜太妃請了安。太妃讓他坐近些,打量了一番後,嘆道:「我這眼睛耳朵是越來越不好使了。我怎麼覺著,你長胖了些?」
沈輕舟摸了摸自己的臉:「您沒看錯,是胖了點。」
隔三差五在謝家喝湯吃肉,又一干就是兩三碗飯,能不胖麼。
「我說麼,」太妃頓時把彎下來的身子收了回去,「我說我七十多了,還年輕著呢,哪裡就眼花成這樣。」
沈輕舟笑:「您福壽綿延,放到民間還是一枝花。」
太妃哈哈大笑。
敘了一會兒話,忽聽得有貓叫了,太妃顫巍巍撐著椅子起身:「我那雪團兒又找我了,你坐著,我去給它喂點食。」
沈輕舟連忙攙扶相送。
殿裡安靜了。
他坐下來,望著前方屏風下方一爐嫋嫋生煙升起的香。
一會兒,一襲朱袍出現在半透明的屏風那頭。隨後他快速地繞過屏風,走到人前來:「輕舟!」
沈輕舟起身:「殿下!」
太子喉頭滾動,握住他的手,牽著他坐在榻上:「你怎麼才出現?盛太醫去了你府上,回來卻說幾次沒見到你,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
沈輕舟道:「我隨郭翊去了兩湖的潭州府。在那裡瞭解了一番河道的情況。」
太子凝眉:「一去就這麼久?有什麼收穫?」
「只知道那邊確實有嚴家的黨羽,至於是不是陰謀,還得先拿住人再說。」
太子默吟:「朝中最近風聲轉好,前陣子,有人把嚴家數年前侵吞軍餉,導致邊關武器緊缺的舊事翻出來了,皇上不悅,但正值三清誕辰,嚴賊陪著皇上做了一整場法事,最後還是放過他了。
「嚴賊在對敵的策略上與皇上心意背道而馳,這是我們唯一能夠用來大做文章的,可我擔心,一次次的饒恕過後,皇上對嚴家這點不滿,最終也會化於無形。」
沈輕舟眼前閃過了前世的慘烈。「這層擔憂不是沒道理的。嚴家父子牢牢把握住了皇上的心思,不管我們怎麼下手,他們似乎都有辦法應對。」
「可總得努力,不是嗎?」太子目光灼灼,「這些年邊關戰亂,國內災荒頻頻,內憂外患之下,嚴家父子對外消極抗敵,對內巧取豪奪,貪汙納賄,民不聊生!
「我聽說,河道這樣一變革,南北各處又多出了許多災民,而他們美其名曰是為了擴充河道,促進南北商貿。
「而他們偏又選在太尉凱旋之時,如同要證明給天下人看,滿朝天下能夠攪動風雨的,依然只有他們嚴家!」
沈輕舟凝望著那柱香菸,緩聲道:「朝中仍有許多人在觀望。臣先處理完潭州府事務,餘事待回京之後再重新相商吧。
「我在京中待不了多少時日,這兩日殿下若是方便,還請替我摸摸工部侍郎柳政的底。有些東西只有宮裡才能拿到。」
太子點頭:「我每隔日,倒也還是會上乾清宮面一面聖,交交功課。我見機行事。」
沈輕舟起身拱手。
太子話音未曾落下,屏風那邊又響起了太監的聲音:「殿下楊公公已在東宮等候多時。」
太子頓了一下,扭頭道:「我知道了。讓他先上內務府問問。」
沈輕舟問:「內務府有何問題?」
太子雙唇微翕,難以啟齒。咬咬牙之後才道:「東宮每年的歲賜,總要被戶部剋扣。
「原本四月我生辰之時就該下放的,拖到如今還不見蹤影。一問,就說內閣不曾下令,他們無權發放。 「你知道的,皇上從來不管這些事務,連朝上之事都統統交給了內閣。我每每無策,也只能讓人低聲下氣去嚴家求情。」
太子二十三歲,身量頎長,本該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可是卻佝僂著身子,彷彿不堪重負。
沈輕舟喉頭似被堵塞,別開了臉龐。
「殿下受苦了。」
「我知你要這麼說。」太子苦笑,「打住吧。如不能剷除嚴家,將來我遭受的,必會是幾倍於今日的羞辱。」
君臣相對無言。
簾櫳遮住了日光,將二人覆在了陰影下。
潭州正值暴雨連綿的季節,京城裡倒是豔陽高照。
路過乾清宮,那邊傳來了歡聲笑語,接連不絕的道賀聲隨風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