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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第一週,一支小型法國艦隊準備離開位於布列塔尼西海岸的佈雷斯特港。法國人這麼幹,是想沿著比斯開灣尋找英國船艦,能攻下則攻下,攻不下,則防——無論英國人想幹什麼,都不讓他們幹成。

風向正好能將船帶離港口,風速穩定。法國船員迅速做好一切準備。艦隊馬上就要起航的時候,天空突然烏雲密佈,下起雨來。

佈雷斯特港乃戰略要地,這樣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研究氣象的人。船正要揚帆的時候,幾位氣象家匆匆趕來,一路跑下碼頭,神情激動地提醒海員,說這場雨下得十分蹊蹺;他們說烏雲是從北邊湧上來的,而天上刮的卻是東風。按說這種現象是不可能發生的,而它卻實實在在地擺在眼前。艦長們剛來得及露出驚詫、懷疑、驚慌種種神情(法國人天性使然),又有一條訊息傳到他們耳畔。

佈雷斯特港由內外兩灣組成,一道狹長的半島從海上把內灣分隔出來。這會兒雨越下越大,船上的法國軍官們聽說,一支龐大的英國船隊駛進了外灣。

來了幾艘船?情報員說不清楚,多得沒法數——得有上百艘。這支艦隊彷彿是瞬間出現在廣闊的海面上,來得和這場雨一般突然。都是些什麼樣的船?啊,那更是不可思議!艘艘都是戰列艦,有雙甲板的,也有三甲板的,全部荷槍實彈。

這訊息實在令人難以置信。英國艦隊突然出現,已是奇事;軍艦數量之多、規模之大,則更令人摸不著頭腦。英國海軍包圍佈雷斯特港是常事,然而他們一次最多也只有二十五艘船出動,其中只有十到十二艘是戰列艦,其餘也就是一些輕快的小護航艦,再加上一些單桅或雙桅的帆船。

這回可好,一下子來了一百艘英國軍艦,訊息有點兒聳人聽聞,法國船長們最初不信。他們有的騎馬,有的划船,趕到洛克里斯特、卡馬雷-聖於連等地,在這些地方,他們站上崖頂,就能看見那些軍艦。親眼所見,方才信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色陰沉,雨水不斷。英國艦隊彷彿紮了根,寸步不移。 佈雷斯特港的居民又驚又怕,擔心哪艘船開過來,轟炸城鎮。然而,這些英國軍艦沒有任何動靜。

從法蘭西帝國其他一些港口傳來的訊息更是奇怪。羅什福爾、土倫、馬賽、熱那亞、威尼斯、弗利辛恩、洛里昂、安特衛普,以及其他一百多處戰略地位相對不算太重要的城鎮紛紛報告:他們每一地都被一百多艘英國軍艦包圍了。這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把圍在各個港口的船數加到一塊兒,全英國也湊不出這麼多軍艦——就算全天下也沒有這麼多軍艦。

當時,在佈雷斯特港軍銜最高的長官是戴穆蘭上將。他有個僕人,個子矮小,比不過一個八歲孩子高。是個歐洲人就比他白,他那副樣子,就彷彿在烤爐裡待了太長時間,烤過了火。他那一身皮,色澤好似咖啡豆,質地彷彿幹成塊兒的甜米布丁。他烏黑的頭髮鬈曲、多油,就好像咱們常見烤雞裡不太嫩的地方剩下的骨頭和硬毛。他名喚“匹洛奇”(法文意為鸚鵡)。戴穆蘭上將以他為傲,因為他個子小,腦子靈,動作快。然而最令上將得意的,是匹洛奇的膚色。戴上將經常誇耀說,他發現,只要往匹洛奇旁邊一站,黑人都顯得白。

這位匹洛奇在雨中坐了四天,透過了望鏡觀察這些英國軍艦。他頭戴一頂兒童型號的雙角帽(*),雨水從帽兩側嘩嘩地流,彷彿插著兩根排水管;他身上兒童型號的外套浸透了雨水,沉甸甸地墜著,羊毛衣料浸成了氈子;道道雨水在他黑黝黝、油乎乎的面板上流淌。對這一切,他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

觀察了四天,匹洛奇嘆了口氣,跳起來,伸展腿腳。他摘下帽子,使勁擰了擰脖子,伸了個懶腰。隨後,他發了話:“我的將軍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船,我沒看明白。”

“此話怎講,匹洛奇?”戴上將問。

此時,和匹洛奇一起站在卡馬雷-聖於連附近懸崖頂上的,有戴穆蘭上將和於穆上校。雨水從他倆的雙角帽兩側嘩嘩地流,把他倆的大衣料也浸成了氈子,積在靴筒裡的水足有半寸深。

“呃,”匹洛奇說,“這些船端坐在水面上,就好像根本起不了帆。可是它們也不是起不了帆。從西邊刮來的風挺猛,按說應該能把它們吹到礁石邊上。吹過去了嗎?沒有。船頂風往前走了嗎?沒有。船下帆了嗎?也沒有。我坐在這兒幾天,風向變化的次數數都數不清,可是那些船上的人都幹了些什麼?他們什麼動靜也沒有!”

於穆上校本來就討厭匹洛奇。戴上將老聽匹洛奇的,於上校看著眼紅。他笑著說:“他說的是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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