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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他——不放他,放了坡夫人也行,可白毛先生就是不聽。於是史蒂芬只好強打精神,試圖將自己和坡夫人的遭遇告訴別人,急於瞭解這種事可否有先例。他仍有一絲希望,盼有誰能將他二人解救出來。頭一位傾訴的物件便是家中男僕羅伯特。他事先提醒羅伯特,說下面將要聊些私話,講述一番難言之隱。羅伯特很配合地擺出一副莊嚴的神情,十分專注。然而一張口,史蒂芬自己都嚇了一跳,因為講出來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發現自己竟然鄭重其事地講起了豌豆及各類菜豆的培育及用途,內容頗有見地,而他本來在這方面明明一無所知。更糟的是,其中一些資訊可謂天方夜譚,聽了得把種地、栽花的嚇著。他講到,下種或收穫時月亮是陰是晴、當夜是五月節還是仲夏夜,會導致豆子性質各不相同。而下種和收成時用小銀鏟還是用刀,也會給豆子的性質帶來影響。
第二位訴苦的物件是約翰·朗裡奇。這回,史蒂芬口述了愷撒大帝走訪不列顛時的種種事蹟,內容清晰具體,程度遠非專攻此科二十餘年的學者所能及。如之前一樣,他涉及的一些內容在 書籍中無處可尋。(1)
之後他又做過兩次努力,打算將這般可怕的處境告知他人。對布蘭迪太太,他對加略人猶大進行了一番奇異的辯護,他聲稱猶大死前所作所為皆是受了名喚“銅頭約翰”和“銅腳約翰”二人的指使,猶大認為這兩位都是天使。另一次,史蒂芬交給布太太鋪子裡的夥計託比·史密斯一個單子,單子上列的是過去兩百年間仙子從愛爾蘭、蘇格蘭、威爾士及英格蘭擄走的人,哪一位史蒂芬都沒聽說過。
史蒂芬這下不得不認命:無論怎麼努力,他都說不出這纏身的魔咒了。
見他這般毫無來由的沉默、低鬱,最遭罪的人無疑是布蘭迪太太。他在別人眼裡變沒變她不知道,她只看出來他對她是變了。9月初的一天,史蒂芬去看布太太。這之前,兩人已有幾個禮拜沒見面,布太太難過極了,乾脆寫信給羅伯特·奧斯汀,羅伯特找到史蒂芬,狠狠說了他一通,說他怎能這樣忘了人家。然而,當史蒂芬真來到聖詹姆士大街鋪子樓上的小客廳裡,若布太太見了他立馬讓他回去,誰也怪不得布太太。只見他坐在那裡,雙手抱頭,深深嘆息,對她無話可講。她給他端來康斯坦夏葡萄酒、橘皮醬和老法兒做的果料三角麵包——各色風味,他卻一一擋回去。他什麼都不想吃。她於是只好守著壁爐在他對面坐下,繼續做針線活兒——這活兒做得沒精打采,是繡給史蒂芬的一頂睡帽。
“合著,”她說,“您是住煩了倫敦,也看厭了我,打算回非洲去呢?”
“不是。”
“我敢說,非洲一定是個非常美好的地方。”布太太說道,似乎打算馬上把史蒂芬趕了走,好折磨一下自己,“我老聽別人說呢:在那裡,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橙子、菠蘿,還有甘蔗、可可樹。”做了十四年副食品生意,她對世界的想象完全是由鋪子裡賣什麼來決定的。她苦笑道:“看來,若是我到了非洲,一準兒幹不好。伸手就能從旁邊樹上摘果子吃,那兒的人還要商店做什麼呢?唉,真是,一到非洲,我就得破產。”她說罷將一根棉線咬斷。“可要是明兒就走,我也不會不樂意。”她將棉線惡狠狠地戳進無辜的針眼裡,“倘若真有人請我去。”
“您樂意為了我去非洲?”史蒂芬驚訝地問。
她抬起頭來。“為了你,去哪裡我都樂意。”她答道,“我以為你心裡清楚。”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太高興。
史蒂芬說哈里大街宅子還有事等他做,必須告辭了。
出了街門,天色漸暗,雨落了下來。行人紛紛撐起了傘。史蒂芬沿著聖詹姆士大街往前走,走著走著,見到一番奇景:一艘黑船正穿過灰色的雨簾、貼著行人腦袋頂兒衝他駛來。船是艘護衛艦,約有兩尺多高,船帆骯髒破舊,船體油漆剝落。船兒起起伏伏,如同在海面漂浮一般。史蒂芬見了這般景象,身上微微打個哆嗦。人群裡走出個要飯的黑人,膚色如同史蒂芬一般又黑又亮。空中的船兒就拴在這人的帽子上。這要飯的時而彎腰,時而探頭,好讓船能揚帆前行。他那探頭探腦、搖搖晃晃的動作格外緩慢、謹慎,只怕碰翻自己這隻巨帽,看上去彷彿在極其緩慢地舞蹈。這要飯的名喚約翰生,又窮又跛,過去是個水手,退伍了卻沒領到撫卹金。生活沒有來源,他便沿街賣唱,聊以餬口。賣唱生涯倒是相當成功,他這頂怪模怪樣的帽子在倫敦城內遠近聞名。約翰生衝史蒂芬伸出手,可史蒂芬不再看他。史蒂芬一向格外小心,避免同層次低的黑人交談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