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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於奮(憤)發讀書過程中打了幾十個盹的賈六揉了揉迷糊的雙眼,朝尚黑著的外面瞧了眼後,一把將那半本《論語》扔進角落裡,然後對著雙手哈了口氣,出門走到廚房將炭爐子上的封門拔下。

賈六要燒些熱水洗頭,因為他覺得頭頂那條不能割的辮子有點髒,而且頭皮老是癢,估摸是有蝨子,因此必須打理一下好神清氣爽的在“和中堂”面前閃亮登場。

坐在小凳子上等著水燒開時,賈六一直在把玩腦後那根辮子,且幾次試過用力去拽,結果就是頭皮拽得生疼。

本能的厭惡。

湊近鼻子聞,還有股淡淡的味道。

如今旗人的辮子不像從前滿洲剛入關那會又小又短(俗稱金錢鼠尾),而是略有變化。

首先就是原本在腦後的辮子移到了頭頂,其次允許蓄髮的面積從原來的辮根擴大到四五個銅錢大小——要是沒有辮子的話,看上去就好像頭頂長了塊牛皮癬或胎記。

蓄髮面積稍有擴大,辮子樣式還是入關那會的“金錢鼠尾”,不過再也不用“五天一打辮、十天一剃頭”,所以演變下來的結果就是辮子變得越來越長。

辮子變長看著比短辮好看些,洗起來卻是麻煩,得先將辮子一節一節解開散開,再用水一點一點清洗,整個過程特別麻煩且耗時。

因此走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能看到長得快要拖到地上且泛著油光的辮子,走近一聞就是一股讓人想要嘔吐的酸臭味。

這些,都是販夫走卒,生活在底層的窮人。

窮人每日為了生計勞累操作,根本沒有什麼時間打理辮子,此外大多數窮人家中不可能有水井,因此城市中就誕生一種行業——水行。

水行跟糞行一樣,都是用大車拉著大桶,不過桶中裝的是水而矣。窮人家吃水要麼辛苦去遠地方挑水,要麼就是跟水行買水,一般是幾個銅子一桶。

買來的水對窮人而言可珍貴著,自是捨不得用來洗澡。久而久之,那辮子就是又長又臭。好多人為了省事,索性將辮子直接系在腰間,別說這樣式還方便在腰上掛東西。

“少爺,你這麼早就起了?”

楊植被廚房的動靜驚動,還以為是姑奶奶在做早飯,再一看竟是少爺在那燒水,頓時愣了下。

天地良心,十八年來,這還是少爺頭一回自個動手。

“你少爺我讀了一晚上書,眼都沒合上過,”

賈六對自己認真讀書的成就還是很滿意的,見水快要開了便吩咐道:“栓柱,你拿個桶來,我要洗頭。”

“噢。”

楊植也沒多想,昨晚他睡下的時候少爺的確還在那讀書咧。真不知自家少爺怎麼就變了性子的,不過這樣也好,老爺那最少不會再氣暈過去。

打著哈欠將壺中熱水倒進桶中,試了試水溫後楊植才將少爺的辮子放進桶中打溼,之後找了一塊皂角捏碎和在手中開始上下搓揉起少爺的辮子。

皂角是一種藥材,很早就被用來洗頭,因為便宜所以窮人富人都有使用。不過早前賈家用的可是豬苓,那東西洗頭效果可比皂角強多了,就是價格比較貴。

除了皂角這種常用洗頭物外,窮人還用米湯、草木灰洗頭,這兩樣東西去油汙的效能都不錯。

一番揉搓清洗後,楊植總算把少爺的辮子給洗乾淨,又將辮子靠近火爐,這樣乾的快些。

又過了片刻,覺得少爺辮子幹得差不多了,楊植就準備將散開的辮子重新編起來,卻聽少爺說頭上癢癢,叫拿來篦子篦一下。

結果這一篦還真叫篦出兩個蝨子來,一個肥鼓鼓剛吃飽,一個癟癟的才睡醒。

伴隨“叭嗒”一聲,賈六的指甲蓋上除了蝨子的殘屍,就是他本人的血液。

不知為何,掐死這兩隻蝨子時,賈六覺得特別解壓。

辮子重新編好後,楊植又用一小塊紅布製成的套子將少爺的辮尾好生包了,這樣一是避免辮子碰到東西髒了,二是看起來美觀。

大姐夫王志安同二姐夫高德祿都叫老丈人“幹”倒了,這會都在客房睡著。

賈大全更是在那還呼呼著,嘴角的涎水估計一夜都沒幹過。

昨天飯桌上賈家人商量的雖是今天去找人家和珅幫忙,但也不可能天剛亮就去,總得過了辰時(八點多)才行。

另外也不能空手去,雖然高德祿說和珅不會在意那些俗禮,但賈大全還是決定買些禮物帶上。

老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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