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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宣政殿燈火仍明。燭光柔柔地映往窗紗邊,落出一個朦朧的影子。
青蓮在旁侍墨,方正的古墨在硯臺間滲出濃郁烏色。蘸滿乾涸筆鋒,在女帝的指掌之間落下字跡。
這並非御筆硃批,只是尺素書信而已。
侍燈女使將燭臺燈芯挑直,重蓋燈罩。殿內燃著形貌似玉的暖炭,隨燒灼漫出淡淡的松竹之氣。
正當此時,宣政殿一側行上一人,是風儀女使宣冶。她身上是一件女使禮服,未披外裳,近前低聲道:“陛下,周貴君在外侯著。”
殷璇緩慢頓筆,將信尾了結。隨後淨手擦拭,略抬了下眼:“讓他進來。”
殿內溫暖和煦,更勝春日。殷璇也因此未著厚重冬裝,只穿了一件帝服。
本朝的帝服是以赤色為主,寬袖交領,上布暗紋,內外雙層繡。飾以金、玄雙色,工藝繁複至極。而她並不喜愛金玉,所以沒有穿戴綴飾。
筆桿擱在架上,穩穩地放置其中。宣政殿殿門開闔,一個身量修長的青年行至殿中,一言不發,撩袍欲跪。
“劍星,”殷璇抬了下手,指了指腳畔的一塊兒地面,“往這兒跪。”
周劍星動作一僵,隨即從善如流地行至玉階之上,跪在殷璇膝邊。
而隨貴君同來的侍奴,只是跪伏在殿中,低首顫顫。
殷璇略一低眸,見他沒有穿外氅,衣袍稍顯單薄。此刻夤夜前來,一身的衣服都凍透了,露在外面的指尖,都有些發紅發紫。
周劍星人如其名,劍眉星眸,形貌冷肅俊美,渾身挾著一股雪松的淡香,往腳邊一跪,似連溫度都為其低下去幾分。此刻即便摧眉折腰,但脊背挺直堅韌,墨髮覆蓋的脖頸稍稍顯露一兩分,透出一股冷潤的白皙。
“臣來請罪。”低而淡漠的男聲響起,“未盡職責,棄陛下於不顧。”
殷璇坐在龍椅之上,指尖慢慢地敲了敲桌案,瞥過一眼:“你怕死?”
周劍星斂眉低首,未曾言語。直到被殷璇挑起下頷,不得不直面聖顏。
“不。”殷璇靠近一些,略微一笑。“你不怕死,你是怕你死了,周家殊榮不再,前朝後宮,無所照應。如今你家樹大招風、引人覬覦,一旦有失——九族不保。”
她的手指略微用了幾分力,便見到指下白皙的肌膚上印出淤青,一雙劍眉驟然鎖緊。
周劍星強抑情緒,緩慢垂眸,低聲道:“陛下垂憐。”
殷璇收回手,俯身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進懷裡,擱在膝上,一雙形如桃花的眼眸稍稍一挑,往對方臉上停頓住了:“本事挺大,還學會偷樑換柱了。”
“請陛下降罪……”
“孤要降罪,你周家上下幾百口人命,夠填刀口的麼?”
殿中霎時寂靜,少頃,才聽到一絲稍顯急促的呼吸聲。
“怕了?”殷璇瞥了他一眼,“還知道怕,就這麼篤定孤會原諒你?”
那雙冰冷的手緩緩抓住殷璇的帝服衣料,陷在懷中的男子伏低身軀,額頭抵著她的肩膀,動作有一點點僵硬。
“臣不敢這麼想。”周劍星放低聲音,“是陛下能容我。”
與能容與否,實際上的關聯也並不大,只是周家現今還用得到。而周劍星,即便有些心思城府,但並未做出讓殷璇厭惡的事情來。
她抬手將對方頰側的髮絲向後歸攏了一下,指腹觸到那塊她親自賜下去的玉質發扣,道:“阿玉幫你找的人?”
女人溫暖的手指滑過髮絲,氣息翻湧,有一種令人畏懼而又充滿蠱惑的味道。
“是。”周劍星略微抬頭,露出那雙仿若盛滿星光的眸,“晏遲……他還好嗎?”
“不好。”殷璇答了一句,神情平淡如水地道,“孤有何疾,你不知道麼?”
她的手指撥開發絲,落到周劍星脖頸後的傷痕上。
“不追究你。”殷璇道,“你把阿玉看好了,別讓他胡來。”
周劍星慢慢收緊手指,正要應聲時,驀地被勾起下頷,對上女帝的眼眸。
“再做這種敗壞顏面的事。”殷璇道,“就不用來請罪了。”
燭火明滅,將對方的輪廓勾勒得模糊而柔和。
周劍星應了一聲,察覺到後頸的傷痕被摩·挲了幾下,隨即有掌心貼合過來。
女帝的聲音居高臨下,氣息從耳畔傳來,卻讓人渾身泛起冷意。
“侍寢吧,周貴君。”
宣政殿的燈火落下時,已至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