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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的門楣素來乾淨整潔,而今卻隨意被人吐痰棄物,叫他雙目刺痛,不忍再看。

他忽地想起郊外那尊無人問津的泥菩薩,有求時眾人皆推崇備至,一旦沒落了比土垢還不如。攀高捧低,亙古不變,無非是瞧誰爬得更高,摔得更慘。

行人皆不以為紀榛是來緬懷過往,諂媚道:“紀公子出身世家,當年那沈雁清真不識好歹,大家說是與不是?”

有人附和,有人沉默,無一人反駁。

紀榛聽著耳邊阿諛奉承的話,忍不住低低笑了聲,想他紀榛也有這般被人追捧之時,實在匪夷所思。

吉安端詳著紀榛的臉色,驅趕道:“我家公子如何不需你們說,都散了。”

行人做鳥獸散,嘴裡碎碎念個不停。

紀榛指尖得難以動彈,忽地奮力地踹走腳步的穢物,裡頭的水漬濺溼他的鞋面,他渾然不覺,竟又拿過街邊攤販的掃帚清掃起沈家的門前。

走出幾步遠的人見他如此,皆像看著瘋子一般看著他。

紀榛不作理會,將穢物掃走後,又到附近的水井打了水沖刷。

吉安也吭哧吭哧地幫忙打掃,嘀咕道:“他們倒是厚臉皮,以前說得多難聽,如今倒都改了口徑,我呸”

紀榛動作慢下來,抬頭望著結了蛛網的沈府牌匾。

沈家世代清白,不該毀於此。

船舶行了整一月,終要返程。

途中倒是有靠岸休整之時,偏生因著是禁漁期,漁民擔憂官府抓捕,只敢停靠一些無人的小島或落後的小漁村。

這些地方往來都得靠船隻出行,訊息閉塞,對外界的變故也滯後不已,沈雁清下船陸行的打算落了空,好在得知了蔣蘊玉行軍成功一事,提著的心終於落下些許。

他的眼睛仍看不真切,遠了霧濛濛一片,近了也只瞧著虛影。

發現沈雁清的少年負責照顧他的起居,每日都會來給他換藥。船上條件太有限,新鮮食物太少,沈雁清身上的傷總是反反覆覆,更別談雙眼能恢復視力。

今日停靠的城鎮雖仍是落後,但較之前幾個要繁華些,沈雁清聽著岸邊的人聲,多問了一句。

少年答:“是有驛站,不過出行的都是小船,除了官府的信差是不載人的,還未必有我們的漁船行得快哩。”

船上無紙墨,沈雁清拿了刻刀在竹板上刻字,只一個清字,託少年將竹板交給驛站送往紀決手中。

少年有些猶豫,“大人,我阿爹說了,不去招惹官府的人”

沈雁清原是考量找當地官員商討回京之事,可如今他不知外界情形,又雙目渾濁,待在船上反而穩妥些,只是仍想著多一條法子讓紀榛知曉他的下落。

沈雁清道:“只是送信,無妨的。”

少年這才拿著竹板出去。

待少年到了下了船,正想進市集,卻被父親攔住,他說清楚來龍去脈後,男人拿過竹板悄聲說:“你就當送過了。”

少年詫異,“可是”

“沈大人雖有恩於我們錦州,他現在到底比不得從前,要是被發現我們收留罪犯,豈不是要遭殃,這竹板送不得。”

少年搔搔腦袋,拗不過父親,只能眼睜睜瞧著竹板被丟棄在岸邊木簍裡。

一個時辰後,漁船再次啟辰,少年才回到船艙告訴沈雁清竹板已送出去。

沈雁清露出這一月來第一個淺淡笑容,“多謝。”

若是他視線清明,定能發覺少年強作鎮定的神情。

可惜。

錦州有繁花,紀榛到此已有十日。

他每日都不敢耽擱,拿著沈雁清的畫像到處問詢,錦州的百姓大多數都認識沈雁清,可所得到的結果皆是不曾見過。

初始的前幾日,紀榛信心滿滿,他總覺著沈雁清定在何處等著他,可眼見著走遍了錦州的每一寸土地,仍是半點音訊都無,他不禁恐慌不已。

紀榛食之無味,夜不能寐,原就單薄的身軀更是纖瘦得似風吹就能跑的紙張。

如此,他仍是不肯放棄。

每夜入夢他都會見到火光後的沈雁清,可每一次他奮不顧身要撲向對方,沈雁清總會先他一步投身火海。

夢醒,兩鬢濡溼,汗流浹背。

紀榛心中清楚,所有人都覺著沈雁清已經死了,他有時候甚至也會冒出這樣驚駭的念頭。吉安就曾見紀榛因此蜷縮在牆角痛哭流涕,可哭過後又仿若無事一般接著滿街頭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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