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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道他是滿腹經綸美玉良才,卻不知在黯淡無光的夜晚,他會獨臨墓前,對著冰冷的墓碑低語。
他抬眸看著烏雲遮蔽的月影,白髮飄散,輕嘆一聲。
“你可知,自從你將榆丫頭和我從那場戰役中保下,我們便未曾有一刻是自由的。
在我們身後,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們,他們一直在覬覦你的東西,皆認為,那些人必在我們手中。
這些年,除了戰事出山,我甘願枕山棲谷,在此停留,可山川浩瀚,也阻擋不了覬覦之心。
如今,他們怕是早已按耐不住了。”
月影逐漸黯淡,更深露重,沾溼了他的長睫。
他一斂衣袖,青衫飄搖,眼中染著幾分薄醉,指尖點著酒碗,淡淡一笑。
“你看,你總想讓我退出這趟渾水,此事乃你定安侯府之事,與我賀行也無關,可我早已無路可退,此生不死,當是不休了,葉政陵,你明白嗎?”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清冽的酒水灑滿衣襟,帶著幾分無奈與執著。
林中聲濤陣陣,伴著山霧繚繞,偶有幾聲怪鳥啼鳴,莫名生出幾分心驚之感。
他卻絲毫不在意,一碗接著一碗的飲,直至醉倒在墓前。
微微抬首,醉眼朦朧間,好似看見昔日友人,踏著霧氣走來。
依舊意氣風發,千萬險,自當先,馬尾高揚,抱臂俯瞰著他。
“喂,賀行也,你可真行,在小爺墳前耍酒瘋,小爺是這麼教你喝酒的?”
那神情與記憶中的別無二致,他兀自笑了笑,明知是醉後幻影,可他還是忍不住與之搭腔。
“你不也行,我是那麼教你下棋的?”
那人也樂了,咧嘴笑了起來,隨後笑罵一句,“德行,堂堂賀家大郎,就這點肚量,不就下了一招險棋,竟讓你記恨了這麼久。”
賀衍也樂了,哈哈大笑起來,可笑著笑著,便收了聲,醉眼迷離,喃喃落下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陛下對我的判責,說,免其死罪,杖一百,降為奴籍,終身不得入仕。
賀府世代書香世家,我為奴籍,為家族蒙羞,早已在族譜除名,這世間哪還有賀家大郎,不過一荒野遊魂罷了。
我丟了身份,丟了榮耀,更丟了友人,可他們依舊不想放過我。
葉政陵,你說我該怎麼辦?”
林中陡然傳來一陣風吹葉落的聲響,像是一聲久久的嘆息。
風過,無影,無聲。
遠處天光微微泛白,林中霧氣騰騰,層林疊掩,光線昏暗。
賀衍步伐不穩的站起來,看了一眼寂靜無聲的墓碑,眸光平靜,隨後轉身離開。
不急,我等亂局開場。
風動花落,煙雨纏綿,半山腰下起微雨,淋溼三千陡階。
苔花叢生,野草瘋長,將暮春唱響。
山門下的密林中,一人朝著山上遙遙張望,渾濁的眼眸微眯。
一晚過去,怎麼還沒訊息傳來?
難道,已經被人發現拿下了?
老者目光一沉,慢慢退回密林之中。
他們早已在止夷山上安插了內應,時時關注賀衍的動向,看他暗地裡是否與懷遠軍有聯絡。
可多年過去了,絲毫未曾發現他有任何動作。
如今黎州不久將會淪陷,他們若再不從他與郡主身上得到關於懷遠軍的訊息,他們便會和那訊息永遠留在黎州。
既然慢慢觀察沒用,那便直接用強,反正不久之後,他們便會長眠於此。
一隻飛鳥掠過密林,撲稜稜的朝他飛來,一雙羽翅煽動著雨絲,攪起一陣細微的氣流。
他手一抬,飛鳥頓時落在枯瘦的掌中,抬手取出竹筒中的紙條,展開掃了一眼,眼眸波動。
隨後抬手一捏,手中紙條瞬間化為齏粉,隨風吹遠。
宸妃的骨灰被郡主掛在城門口,殿下命他想辦法替他取回。
他目光微動,隨後繼續盯著止夷山。
可他來黎州,只有兩個任務,一是問出懷遠軍的下落,二是讓郡主永遠留在黎州。
除此之外,他不想再接殿下的任何任務。
長風登臨,煙雨浩渺,滿池枯荷漸生新綠,待暮春一過,盛夏到來,荷香盈袖。
葉昭榆坐在池邊釣魚,耳邊雨打浮萍,泠泠作響,難得清閒片刻,閉著眼睛偷閒。
摩那婁詰看了一眼睡的歪歪斜斜的人,一手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