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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盛京近日一斂往昔陰雨連綿,反而驕陽大燥,四周綠葉含風,荷花映日,蟬鳴四起。
趁著夕陽正好,盛帝陪著太后踱步在曲折長廊中,內侍低著頭,小步跟在兩人身後。
四周鳥雀呼晴,廊下蜀葵開的正盛,嬌豔欲滴,熱烈至極。
太后披著一件深紫披風,緩步往前走,誰也沒有說話,良久之後,她在某處廊間停下。
花白的頭髮將整個人襯的憔悴無比,一雙滄桑的眼眸穿過重重飛簷落在遠處掛在西樓的日影上,眸光微動,嘆了一口氣。
“老都老了,還要經歷兒女分離之苦,皇帝,你心裡可是滋味?”
盛帝威嚴的眼眸輕斂,背手站在長廊中,任憑周圍風浪侵襲他的衣襬,眼底不起絲毫波瀾,反而譏諷一笑。
“少年人,只懂一腔熱血,哪懂世情涼薄,便不顧一切為他人兩肋插刀,實屬愚不可及。”
太后回頭看他一眼,一陣涼風吹過,她頓時掩面大咳起來,帶著幾分撕心裂肺,滄桑的眸中悲涼難掩。
“愚不可及?皇帝,就是他們用你看不上的那份熱血,努力去堵你掀起的四海風浪!
你給過他們成長的機會嗎?他們還未高飛,你就將他們的翅膀折斷,你還不是在忌憚那少年熱血將來會掀翻你的圖謀!
你害怕了,所以才將他們一個個的從高處拉下,你對得起他們的一腔赤忱嗎?”
盛帝眼眸微眯,轉頭看向直直盯著他的人,眸光幽深暗沉。
“母后說的這是什麼話,朕怎麼聽不懂。”
聞言,太后哈哈大笑起來,隨後一斂笑意,抬手指著他,一甩衣袖呵斥。
“你敢說你沒有算計他們!哀家心疾發作乃常有之事,你偏偏在那日大動干戈,將崇肅與阿榆驚動進宮侍疾,隨後便是定安侯府通敵叛國,滿門抄斬!
你要是沒有愧疚,你怎麼不將崇肅與阿榆一起打入死牢!你要哀家怎麼信你!你連哀家都利用了!”
太后胸口劇烈起伏,隨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咳。
盛帝眉頭一跳,剛要伸手去扶,卻被猛的一下推開。
“皇帝,他們背上所有的罪責,又僅憑一腔的熱血去彌補你犯下的錯!
問荊去堵了南坻的怒火,永嘉去堵了召楚的怒火,定安侯府滿門抄斬去堵天下的怒火!
你怎麼對得起他們,你怎麼對得起侯府滿門的忠烈!”
四周冷風呼嘯,將聲聲呵斥散在風中,隨後被風翻湧成了一片片的風刃,不斷切割著身邊人的良心。
盛帝指尖微動,收回手,抬眸看著被霞光染紅了的雲層,眸色幽深,一身黑紅冠服飄搖欲舞,輕喃一句。
“忠義之心,早已不再是這個世道的真品。”
他知道他們不會謀反,可誰讓他們有謀反的能力。
他不過……永絕後患罷了。
皇室與定安侯府的這場博弈,暫時落下帷幕。
君勝,臣輸。
太后看著毫無愧疚之心的人,雙肩一下塌陷,彷彿瞬間又老了十歲,苦口婆心道:
“皇帝啊,你讓哀家說你什麼好,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走到這一步?”
盛帝背手站在長廊中,一身威儀端沉無比,像是一座久居高位的神像,無喜無悲,威嚴的不可侵犯。
“事已至此,母后不必再勸,朕自有朕自己的打算。”
太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後抬手向後招了招,身後內侍立刻上前扶著她離開。
她剛走了幾步,又猛然頓住,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陷在暮色中的身影,一字一句道:
“哀家知道勸不住你,但你若敢動曄兒和阿榆,哀家就算是舍了這副身子骨,也要再來一次血濺明堂。”
盛帝瞳孔一縮,猛然回頭,只見那道蒼老的身影被人扶著向前,固執又決絕。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眸中盈滿驚歎與落寞,原來這就是帝王之道。
山河永寂,孤絕至極!
他頭也不回的轉身,朝著長廊的另一頭走去,眸色幽深冷寂,厚重的冠服被風吹起,飄搖寥落。
這局棋,他下了太久,早已成了他的執念,不死,則不休。
“郡主在哪裡?”
“回陛下,郡主在華卿宮。”
陛下給郡主定的半月服喪期,昨日已至。
今日一早,宮裡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