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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賀羽出了華春園,依舊想著那老伯的話。他回憶方才被宋宛然撞到的情景,那小女子眉目怯生生的,從來不像他人傳言那樣囂張跋扈。
&esp;&esp;但又思忖,無論誰人所述,不過是一面之詞。徐家覺得她目中無人,宋家視她為乖巧嬌娥,掌上明珠,都是一家之言,何來客觀。
&esp;&esp;他心中便暗下決定,過幾日再來聽她唱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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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回府上時天已近黑,自賀家過來照顧賀羽的秦老嬤已在門口等候多時。賀羽剛拐過街角,老太太便迎了上去:“公子去做甚麼,讓老奴好生擔心。”
&esp;&esp;賀羽笑道,“無事,陪陳大人聽了出戏。阿嬤請寬心。”
&esp;&esp;秦嬤見他神色輕鬆,也笑道,“難得見公子聽戲。不知公子去的是哪處?老奴家侄兒在華春園打雜,給宋家班管些雞零狗碎的,興許下回去了還能打聲招呼。”
&esp;&esp;賀羽道,“正是華春園。今日宋家班唱了一出《牡丹亭》。”
&esp;&esp;秦嬤道,“正好,下回去了華春園,公子可要提前跟我講。”
&esp;&esp;賀羽笑,“也好。”
&esp;&esp;賀家人丁興旺,大房卻少子。賀羽是大夫人的獨子,自幼被嚴厲教導,並不得父親疼愛。秦嬤跟了母親幾十年,像親骨肉般照顧著賀羽和母親,賀羽從來將秦嬤當做親祖母看。
&esp;&esp;這會子也是為了讓老太太安心,便答應了。
&esp;&esp;秦嬤道,“還是得為公子找個侍從,貼身盯著,老奴才安心。當初離開阮城之時,大夫人讓老奴照顧好公子,若是公子出了什麼事,老奴愧對賀家,也活不成了。”
&esp;&esp;賀羽從前不願有侍從跟著,覺得束縛。得虧他生性便是個窩在家的書呆子,讀起書來不聞世事,很少讓人操心。此刻他聽了秦嬤的話,不知怎的,竟鬆了口。
&esp;&esp;“您說的對。如今我常外出,也是該尋個侍從。”賀羽嘆道,“阿嬤找個日子挑一挑便好,我都信得過的。”
&esp;&esp;“好,好。”秦嬤歡喜了,道,“這幾日得空,我便找些聰慧健壯的孩子,選一選。”
&esp;&esp;賀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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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兩日後宋家班又在華春園唱戲。這戲票難搶,賀羽和秦家侄子打了招呼,才得了一張。當時秦家侄道,“從未聽姑姑講過阿哥愛聽戲,早知如此,我便多為您留幾張票,帶著親眷一同來聽,豈不更好?”
&esp;&esp;賀羽尬笑道謝,心下暗道,自己本不愛聽戲,這又是何苦?大抵被那老伯一句“公子自辨”勾起了好奇心。下次決計不這樣了。
&esp;&esp;今日唱的依舊是《牡丹亭》,已經演到了麗娘思念成疾,愁苦病逝的情節了。
&esp;&esp;宋宛然白麵紅頰,水袖揮舞,邊哀哀切切地唱著,眼睛邊一瞥臺下人,在賀羽身上匆匆留痕。緊接著,捧著柳枝垂眸踉蹌下臺,神色傷感,絲毫不假,仿若此刻她便是麗娘,尋不到她的書生,如同深秋枯菊,垂頭喪氣,枝葉凋零。下一出,麗娘病已沉痾,春香將小姐扶出時,宛然的一舉一動,每一個步子,都似精心設計,若細柳扶風無力,唱腔婉轉繞樑,儀態柔而不散,最是絕妙。
&esp;&esp;賀羽被震撼,暗歎,她仿若為戲劇而生,只站在那裡就是梨園一抹春色,無人能比。
&esp;&esp;抬眸,又見宋宛然眼波如水,似嗔似怨,悄悄從他面上掠過,掀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波瀾。本就貌若天仙,此刻更是勾人神魂,惹得賀羽周身發燙,臉都微微紅起來。只一瞬,卻是一眼萬年。
&esp;&esp;這場戲罷,賀羽正欲離去,一跑堂小兒拉住他衣袖:“賀公子,宛然姑娘想請您到後臺吃茶,請您務必賞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