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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都去各忙各的吧,夜色已晚,忙完了的早些回家去吧。”
王三婆一吆喝,來的一二十人都各自動了起來,只不過餘光都盯著王三婆,確切來說是盯著王三婆身上的八兩銀子。
但她是眾人年歲裡最長的,又頗有善名,大家這才有些放心。畢竟沈寶娘給的銀子可都是他們幫忙料事的報酬,誰都不想吃虧。
沈寶娘多呆了會就起身離去了,她是賣身給了醉月樓的,是沒有人生自由。今晚能來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
明日送葬她來不到也不能來,否則做這種風月生意的沾染了送葬這種事,被人傳出去可就遭人忌諱了。今日哭靈一場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親人過世總不能連哭都不能哭一哭吧。
夜間李雲淮安排好了明日出殯的各種大小事情就在陳北陌的催促下休息了一會,只留下他一人守靈。
閣樓外的夜雨漸漸下大了些,嘀嗒的雨珠從樹木枝葉間滴落在了江南小道的青石板路上發出淅瀝的雨幕音色,陳北陌獨跪靈堂棺木前,空曠靈堂裡是自己的親人,沒什麼害怕可言。
他只是看著漆黑棺材有種不真切的感受,十年師徒情,一朝陰陽隔。人生苦短,紅塵是非,自己深陷其中,難道就要這般庸碌一生嗎?
陳北陌心裡是不甘的,他想知道這世間究竟有沒有仙神鬼怪?他這具身體的特異,究竟從何而來,他更想獲得超凡的力量保護自己,守護親人。
但這一切都要等安置好師傅之後,他才能去努力尋找自己所求所想。
而且,師傅的來歷也非尋常,千里之外的北關供奉柳仙的家族,流落至江南邊境,撿到了正好身俱神異可通眾蛇的他。
這其中或許藏著什麼未知的秘密,也許能從師傅給自己的遺物中找尋到答案。
陳北陌懷著重重心事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
第二日,天光尚弱,天空中仍舊下著細雨,聽雨閣前站著一隊長長隊伍,師兄李雲淮走在最前面,陳北陌緊隨其後。
送喪隊伍排列著,各個年輕力壯的漢子兩人一排,或手持紙傘、或手持紙紮馬、紙仙鶴、紙童子等各類物什兒。
還有幾位吹彈拉打的樂師傅,幾位近鄰都有來了,王老漢和王三婆都站在隊伍裡,他們的兩個兒子王老大、王老二都站在後面,手裡挎著一籃子紙錢。
得益於沈姨娘昨日賞得那一錠八兩足銀,師傅的靈棺由十二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抬著,夕水街街頭的報時人喊了聲:“巳時已至!”
隊伍最前頭的李雲淮接過亥娃兒端過來的瓦盆,狠狠用力往地上一砸。
“嘡啷”一聲響,靈柩抬起,哭聲大作,嗩吶拉出長腔,陳北陌跟在師兄身後見他抬起引魂的白幡,一手持哭喪棒,悲聲而哭,一簇簇送葬和看禮的百姓圍在道路兩側,送葬隊伍中七八個人紛紛將挎著的竹籃裡那一張張鮮白紙錢拋灑升空,再洋洋灑灑落下。
陳北陌跟在師兄身後步步走的沉重,拉長的嗩吶聲裡帶著悲傷,他和師兄一般哭而拭面,手中持著一把收起來的五彩綢傘,這是師傅生前最喜愛的一把舊傘,說是師母從江南帶來的西湖綢傘,一傘十銀,但更重的是主人情誼。
送葬隊伍經過夕水街向西城門而去,遠隔兩條街上的醉月樓裡,香脂未散,夜歡未歇,歌姬舞女都在尚睡夢中,卻見那最高處的花重樓五層開啟了一扇窗來,有一脫簪散發的素衣女子倚框遠眺送葬隊伍出了城門,眼角垂淚,卻又不能高聲大哭。
城門內外都在討論著昨夜發生的怪事,齊員外家的家僕在王老爺子靈前大鬧,被嚇得魂都快沒了。那林頭更是瞎了一隻眼睛,一提起聽雨閣更是整個人都驚恐萬分,請了大夫說是中風了,身上的蛇毒也治不好了,癱瘓了半邊身子這輩子都只能在床上躺著了。
有人說他是罪有應得,也有人說是王老爺子顯靈了。眾說紛紜,但沒人敢說齊員外的不是。
城外,八百里雲竹山終年被雲霧籠罩,其中有著無數傳說妖魔鬼怪、苗神蠱人,但最外圍百里的外山卻早已經是錦城百姓的良田林園了。
送葬隊伍行至山腳,走在一條寬闊山路上,巳時尚未至中午,山間更加清冷,少了城市喧囂,走過每一處都會驚擾了蟲鳴鳥喚,觸掉無數草木葉上的露珠。
山路難行,眾人只能停下歇息了一刻,陳北陌算著路程大概只剩下不到半個時辰了,金井就在外山的一處山坡上,那裡有著官府分下來給王老師傅的五畝山田。他想著在這樣的青山雲霧里長眠,希望師傅他老人家能夠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