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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白不想說話,也沒力氣阻止她,只想一頭倒進床裡到天明,如果有酒就更好,她就能稍微睡好一點。
但應蒼林比她快,俯身在床邊,握住了她的兩隻手腕,蹲了下來,將她半圈進懷裡。
他的一雙眼睛再沒有半點遮掩,擔心和誠懇全寫在裡面,認真地問她:“你害怕的究竟是什麼?”
應白整個人一下子豎起了防禦,如果說之前她只是無力而放棄的狀態,如今便像鼓起全身僅剩的怒氣,保護著自己。
可應蒼林這次沒心軟,也沒讓步,非要問出答案。
“你究竟害怕什麼?我原來以為你只是厭惡這件事,可今天我親眼見了,才發現你厭惡的不只是這件事,你甚至更加厭惡被害者這個身份,是嗎?”
她應激一樣顫了起來,死死咬住嘴唇,眼睛空無一物地望著地下,當應蒼林再次試圖觸碰她時,應白甚至劇烈地甩開了他。
應蒼林也咬緊了牙,非要把她抓住,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他的情緒也再不能掩飾,逼問一樣,冷酷無情地繼續追問著。
“說啊,為什麼,你為什麼厭惡,又為什麼害怕?”他接近怒吼。
“因為懦弱和愚蠢,也是罪!”應白終於崩潰,和憤怒的真相一起宣洩的,是她通紅著眼睛流下的淚。
“為什麼不報警,為什麼要妥協,為什麼要從被害者變成加害者,為什麼要這麼脆弱又無能!”她發洩一樣問著,又好像自言自語一樣看著虛空。
應蒼林緊緊盯著她,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應白最恨的是什麼。
在爆發之後的沉默,都混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應白低下了頭,從來高傲的脖頸和脊背一起彎折了下來,似乎耗盡了力氣,再也不願意,也沒什麼可開口的了。
應蒼林覺得喉嚨裡藏了腫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堵了他心頭湧上來的血,閉了眼,眼角微微浮現用力的紋路。
半天,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應白,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你知道強姦的報案率是多少嗎?在美國,這個資料是百分之十。”
“而這百分之十里,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犯罪者真正上了法庭接受審判。”
“這些審判中,宣佈指控成立的比例,只有三分之一。而這甚至已經是樂觀的資料。在另一些非官方或地區性調查中,起訴率甚至只有15,定罪率則是5。”
“現實中,大部分的強姦並不是發生在陌生人之間的強迫,而是熟人之間藉由人際、權力關係、地位差別等實行的,並不一定伴隨著激烈的暴力和外傷,因此在判定中,有時很難指控成功。”
“受害者需要冒著名譽與隱私的危險,有時一遍遍地在警方和法庭上剖析自己的傷口,最後卻依然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他說著這些冰冷的數字,沒有顧忌應白的眼睛已經紅得要滴出血來。
直到終於將這些冷酷又血淋淋的事實全部擺在面前,應蒼林才再一次俯下身來,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我明白你為什麼演不好這段戲了,因為你本質上無法認同和共情戲中陳之寧的選擇對嗎?”
應白放在身側的拳握緊了,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卻也不知是在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
應蒼林輕輕出了口氣,放緩了聲音:“你記得劇本上那段話嗎,陳之寧對同樣如此追問的張千說的話。”
她記得。
第一百二十六頁,第二段至第八段。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一旦承認,我的名字就不止寫在輝明律所辦公桌的銘牌上,更生活在別人的舌尖上。
-----那些經手的警察,會一邊安慰我,一邊鄭重其辭地在審訊室那扇看不透的玻璃後面討論著,一遍遍地看著那些作為證據的照片。我要在一層層手續下,要在眾目睽睽的法庭,在對方律師的刁難和質疑下,回憶和複述每一個令我痛苦和羞辱的細節。
-----我要辯解自己是如何被插入的,又有多麼恥辱,在每一個細節上證明我的反抗是否拼盡全力,證明我不在做戲,證明我不是一個下賤的婊子!
-----然後呢,對方依然可能平安無事,或許判有罪,卻沒幾年就減刑或保外就醫。
------而我呢,我要永遠活在別人的唇舌上,在每個無聊的茶餘飯後,將我的痛苦作為談資說起,直到許多年後,依然會是這樣。
這些詞自動出現在應白腦子裡,記得那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