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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鼠

楊天一說:他曾親眼見到這樣一幕,兩隻老鼠從洞裡跑出來,其中一隻不幸被蛇給吞了下去。另一隻老鼠瞪大了眼睛,那眼睛像花椒粒般大小,看上去滿是恨意與憤怒,然而它只是遠遠地望著,卻不敢貿然上前。

那條蛇吃飽了肚子,身子蜿蜒曲折,緩緩往洞穴裡鑽。蛇的身子剛進去大半,這隻老鼠突然飛奔過來,使勁兒地咬蛇的尾巴。蛇被激怒了,趕忙退出身子。老鼠向來動作敏捷,“嗖”的一下就逃開了。蛇追不上,只好返回。等蛇再次往洞裡鑽的時候,老鼠又跑了過來,像之前一樣咬蛇的尾巴。蛇往洞裡鑽,老鼠就來咬;蛇退出洞來,老鼠就跑開,如此反覆了好長時間。

最後,蛇從嘴裡吐出了那隻死老鼠,扔在了地上。這隻老鼠跑過來,嗅著同伴的屍體,發出“啾啾”的叫聲,彷彿在哀傷嘆息,然後叼起同伴的屍體離開了。楊天一的友人張歷友為此寫了一篇《義鼠行》。

《義鼠行》一詩有云:“莫吟黃鵠歌,不唱猛虎行。請為歌義鼠,義鼠令人驚!今年禾未熟,野田多鼯鼪。荒村無餘食,物微亦惜生。一鼠方覓食,避人草間行。飢蛇從東來,巨顙資以盈。鼠肝一以盡,蛇腹脹膨亨。行者為嘆息,徘徊激深情。何期來義鼠,見此大義明。意氣一為動,勇力忽交併。狐兔悲同類,奮身起鬥爭。螳臂當車輪,怒蛙亦崢嶸。此鼠義且黠,捐軀在所輕。蝮蛇入石窟,婉蜒正縱橫。此鼠齧其尾,掉擊互匉訇。觀者塞路隅,移時力猶勍。蝮蛇不得志,竄伏水苴中。義鼠自茲逝,垂此壯烈聲。”

地震

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戌時,一場可怕的大地震突然來襲。那時我正好在稷下做客,正與表兄李篤之在燭光下對飲。

突然,一陣如雷般的巨響傳來,聲音從東南方向朝著西北方向迅速傳開。我們都驚恐萬分,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緊接著,桌子和茶几開始劇烈搖晃,酒杯紛紛翻倒在地,房屋的樑柱也發出斷裂的聲響。我和表兄對視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過了好一會兒,我們才意識到是發生了地震,於是趕忙都往屋外跑去。只見樓閣房舍劇烈晃動,倒下去又彈起來,牆壁倒塌、房屋塌陷的聲音,與孩子的啼哭、女人的呼喊交織在一起,喧鬧得如同鼎中沸騰的水一般。人們頭暈目眩,根本站立不穩,只能坐在地上,隨著地面的晃動而翻滾。河裡的水也洶湧地潑濺出來,足有一丈多高,整個城中都充斥著雞鳴狗叫聲。

過了一個多時辰,情況才漸漸穩定下來。我們看向街上,只見男男女女都光著身子聚集在一起,相互訴說著剛剛的經歷,甚至都忘了自己還沒穿衣服。後來聽說,某個地方的井都傾斜了,無法再打水;某戶人家的樓臺原本南北朝向,竟變成了其他方向;棲霞山出現了裂縫;沂水一帶塌陷出一個幾畝大的洞穴。這場地震,真是一場極其罕見的巨大變故啊!

有位城裡人的妻子,半夜起身去外面上廁所。等她回來時,竟發現一隻狼叼著自己的孩子。這位婦人瞬間被恐懼和憤怒攫住,心急如焚地衝上去與狼爭奪孩子。

狼稍稍鬆了下嘴,婦人眼疾手快,一把將孩子從狼口中奪出,緊緊抱在懷裡。可那狼卻並不甘心,蹲在原地不肯離去。婦人嚇得拼命大聲呼喊,左鄰右舍聽到呼救聲,紛紛從家中跑出來。狼見人多勢眾,這才心有不甘地離開。

婦人驚魂未定,待稍稍緩過神來,心中慶幸孩子平安無事,喜悅瞬間取代了恐懼。她興奮得手舞足蹈,對著鄰居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狼叼走孩子的可怕模樣,以及自己如何不顧一切奪回孩子的驚險過程。

她滔滔不絕地講了好一會兒,突然像被定住了一般,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竟然一絲不掛。她羞得滿臉通紅,來不及多說一句話,轉身便驚慌失措地往家裡跑去。

這和地震時那些男女慌亂中忘記自己沒穿衣服的情形,簡直如出一轍。人在極度驚慌著急、毫無辦法的時候,做出的舉動實在是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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