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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宮經楊玄瑛這一鬧,連日來人心惶惶,這刺客得以混入雜役,潛入禁闕,接近隋帝隋後,一經傳開,惹得禁宮上下人人自危,不可終日,唯恐受此事牽連而遭無妄之災。而江都城也已封禁戒嚴,重門擊柝,並時時有隋兵搜查城內官居民宅,幾日下來,亦少不了因受累此事而屈死之人。
此番行刺雖未傷及隋帝,可想著身邊一干下人里居然出了刺客,且與自己咫尺之近,楊廣心有餘悸,亦是脊骨生涼,坐臥不寧。這一日朝退,楊廣換了一席幅巾短衣,策杖步遊,遍歷了宮中臺館,汲汲顧景,唯恐不足。直至夜深,他方覺疲累,回到霽月閣上臥房,想著日間朝事,東都又有惡報傳來,李密已攻克金鏞城,陳兵三十萬於北邙山,逼近上春門,城中日夜可聞鉦鼓之聲。禍不單行,河陽督尉獨孤武都、檢校河內郡丞柳燮、職方郎柳續等皆舉兵歸降李密,如今只剩楊侗、王世充困守孤城,看來洛陽已處累卵之危。天下喪亂至此,回天乏術,楊廣擾擾不安,輾轉難眠,這便又起身,來回踱了兩圈,忽見梳妝檯上那一面銅鏡,於是他坐於臺前,凝望著那面銅鏡,已然愣神失魂。
那鏡中之人,形容憔悴,面色蒼老,兩鬢不知何時起竟已生斑斑白髮,此人怎會是昔日那意氣風發,神采奪目的晉王,此人又哪有半分當年平滅南朝、抵禦突厥、融通絲路、鑿開運河的隋帝之影,雖難以置信,可此人確確實實就是自己。世事總無常,浮沉皆無定,流年似水,繁華若夢,徵遼慘淡,雁門之圍,東都告急,關中失陷,這大起大落來的何其之快,又怎不教人想來悵然若失。面對這鏡中那垂頭喪氣,心灰意冷之人,楊廣伸手拂著耳鬢白髮,原來自己已及知天命之年,這令他又不禁摸了一下脖頸,一聲長嘆,自言自語而道:“好頭顱,誰當斫之!”這正是:
淪世浮落幾時休,夜闌獨自莫憑樓。
望去青絲凝霜雪,誰堪流年更白頭。
楊廣正自哀怨不已,忽覺一雙柔潤玉手輕撫自己面頰,耳鬢又吹來一絲幽香暖息,便有人嬌聲細語說道:“陛下何故如此煩憂,可讓妾身替您排憂解煩。”楊廣聞言一驚,乍然回頭,只見面前那名女子,皓齒峨眉,冰肌雪膚,華容婀娜,妍姿娉婷,更有烏雲疊鬢,一席長髮及腰,青絲光可鑑人,這令楊廣失聲呼道:“張麗華?!你是張麗華!”那女子嫵媚而笑道:“原來陛下還記得賤妾之名。”不錯,那女子正是當年南陳後主之妃張麗華,可建康城破之時,她明明已被李淵、韓擒虎斬於青溪,當前之人,又怎可能是她。楊廣心生惶惑,盯著她厲聲說道:“那妖婦早已死於建康,你究竟何人,速速道來!”張麗華卻趁其不備,猛然上前,一頭扎入楊廣懷中,垂泣而道:“賤妾不是一直就在陛下身邊,陛下怎就這般絕情善忘。”軟玉在懷,膩雲侵面,直撩人神魂顛倒,心智迷散,楊廣已分不清此刻是真是幻,辯不出此女是人是鬼,只是瞧著她這般楚楚可人模樣,不禁生憐惜之情,終將她摟住說道:“貴賤苦樂,更迭為之,所幸尚有美人相伴,朕不虛此生。”悽悽之語,傷斷迴腸,張麗華緩緩抬起頭來說道:“陛下如此悲愁,賤妾瞧得揪心。且待妾為陛下彈上一曲,聊以解憂。”楊廣點頭說道:“久不聞江南絲竹,甚為念想,今得美人獻曲,朕心歡喜。”
張麗華抱起一張瑤琴,席地而坐,纖指輕撥,妙音流漾,雲起雪飛。曲聲玲瓏,調逞溫柔,縈繞在耳,牽動人魂。楊廣含眸傾聽,聲過處,霎時間,仿若重回揚州總管舊府,但見府中水色山光,瓊樓玉宇,花好月圓,鶯歌燕語。此值江南初定,天下一統,晉王華服錦衣,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志信滿滿,正攜眾遊於其間,指點江山,笑談古今,胸中已然勾勒出一副霸略宏圖,只待一展抱負。可曲韻至此,卻乍轉夭豔淫麗,張麗華櫻唇輕啟,應曲和聲,珠喉百囀,吟唱而道: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豔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靡靡之音,亡國之曲,這一闕“玉樹後庭花”誰人不識。楊廣聽到此處俄然驚回神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大聲喝道:“住口!汝這妖婦,膽大妄為,究竟誰人指使你來此挖苦嘲笑於朕!”張麗華聞言拋下瑤琴,指著楊廣放聲笑道:“末世之主,亡國之君,與我後主何異,誰人不敢笑汝!”楊廣火冒三丈,髮指眥裂,嘶聲嚷道:“你後主沉湎淫逸,侈縱偷苟,只作得世人笑柄,豈可與朕相提並論!”張麗華冷言譏道:“汝死到臨頭,還執迷不悟。同是敗國喪家之人,共遭後世唾棄,遺臭萬代,又有何不同!”楊廣氣衝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