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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張須陀等人引兵追入林中,忽聞林子深處一曲琵琶詭異聲起,曲律飄忽不定,眩視惑聽,於這清森茂林之間婉轉繚繞,乍掀霜風簌簌,襲人肌骨生涼。張須陀循聲望去,只見林子深處怪樹桀木嵯峨,槎枒枝梢似劍,有若魑魅魍魎齊聚,亂舞刀兵,妖魔鬼怪群生,探爪張牙,饒他一生征伐,亦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而其隨行士卒更是個個僵立在側,脅肩累足,慄慄危懼,上下哆嗦,冷汗頻出。秦瓊見狀,急切說道:“大帥,這琴音蠱惑人心,甚是邪門,還是趁早離開此處為好!”張須陀正自猶豫,羅士信已提槍上前,衝著琴音來處高聲喝道:“何方妖孽在此裝神弄鬼,還不速速現身來戰!”這一聲喊罷,忽聞琴音急轉鏗鏘激越,有如枹鼓雷鳴,霎時若見譎雲奔電,走石飛沙,驚濤怒浪,金戈鐵馬,一道往這邊洶湧撲來,直壓得人透不過氣。
張須陀聽到此處,猛然警醒,驚呼一聲:“有伏兵!快撤!”可為時已晚,林中一片喊殺之聲驟起,即有瓦崗軍源源不絕,自四面八方衝殺出來,個個生龍活虎,咄嗟叱吒,掄槍揮棒,張弓搭弩,圍著林中隋兵,就是一陣瘋狂屠戮。隋兵被琵琶琴音擾亂心神在先,又遭伏軍奇襲在後,立刻慌恐棄潰,無人趕於接戰,紛紛奪路而逃。雖見大勢已去,可這生死關頭也無暇容得張須陀嘆惋興嗟,只聽他嘶聲呼道:“眾將士莫慌,隨我一道殺將出去!”說著奮力揚刀,直奔瓦崗軍衝殺過去。左右秦瓊、羅士信見狀,亦是不由分說,緊隨其後,三人當先拼死搏殺,只為衝開一條血路,潰圍而出。
這邊林子中瓦崗軍圍剿激烈,那邊林子深處琵琶之聲猶然不止不息,澎湃高亢樂音夾雜在刀兵鏗鏗錚鳴之間,猶若惡波翻騰,狂流激進,似有神兵天將不計其數,大張旗鼓,排雲乘浪,潮湧而來,直吞天地。琴音過處,這亂陣之中勇者更勇,怯者更怯,秦瓊正隨張須陀、羅士信二人浴血突圍,瞧這般情形便說道:“大帥,賊兵士氣有琴音操控,想必那撫琴之人必是主將,待末將去將他尋出,以絕這魅惑之音。”眼看秦瓊說罷,即單槍匹馬,循著琴音源頭馳去,羅士信亦提起長槍說道:“賊兵主將必有重兵相護,秦大哥一人前去應戰恐怕寡不敵眾,我這就去助他一臂之力。”說著正催馬欲走,忽聞側翼一聲叱吒,王伯當業已麾軍衝出林中,先聲奪人,直取張須陀而來。羅士信見王伯當操軍來勢洶洶,此刻身處劣勢險地,亦不敢撇下張須陀去追秦瓊,這便說道:“大帥自顧脫圍,末將去迎他斷後!”說罷提槍而上,殺入王伯當這一彪人馬當中。
羅士信獨擋王伯當一枝人馬,張須陀仍自率殘兵力戰突圍,而此刻秦瓊卻已打落前頭十數瓦崗軍士,殺出道來,馬不停蹄地甩開圍軍,循著琴律縱深茂林。幾近林子盡頭,琴音似在咫尺耳畔,秦瓊駐馬停步,向前望去,乍見幾縷冰光皓練射透半空枝葉罅隙,照在幽邃綠蔭之下,依稀閃現一名紅衣少女跪坐樹前,霧鬢青絲半遮面,風袖絳裙映朱顏,一番淑姿仙韻,分外妖嬈綽豔。再看她垂首含眸,氣定神閒,琵琶斜抱,捺品撥絃,滿是柔情媚態,似水纏綿,直撩人魂迷心醉,意亂神顛。想秦瓊順著琴音來尋瓦崗軍主將,本以為該遇著敵軍重兵戰陣護守,經一番你死我活的惡鬥鏖戰,哪知卻見一名妙齡少女獨自坐於林中,信擘瑤琴,出乎意外,竟教他一時無措,愣沉於地,不知進退。
秦瓊立了片刻,聽那琴樂仍未休絕,聲聲鏗鏘,愈演愈烈,有若水火蔓延,劫地吞天,直教人聞之生畏,戰兢不已,這生關死劫豈容人膽怯猶豫,想到此處,秦瓊一聲斷喝,恰似獅吼山林,震耳欲聾。本欲使這一聲猛喝擾斷琴音,可虎嘯風生,龍騰雲萃,同是嘹亮高亢之聲遙相感應,秦瓊叱吒一吼,非但未亂琴律,反倒與絃音共鳴,教這狂放之樂聽得更是激厲澎湃。想如此下去,必教那曲琵琶逼得神潰魂散,於是秦瓊也顧不得憐香惜玉,驟然縱馬一躍,即揮鐧去打那女子手中琵琶。
畢竟瞧對方一個柔弱女子,秦瓊無意傷人,只為打落她懷中琵琶,教她不得再撫琴擾亂人心,故此這一擊也留了幾分力道。秦瓊這一招雖未盡全力,但也來去迅猛如霆,可那女子忽聞風聲襲來,依舊神色自若,於抱琴撥絃之間,猛然向後一個翻騰,躍上半空,一頭秀髮迎風散開,露出玉容,與秦瓊一個照面,霎時令他失聲驚呼道:“是你?”這不正是數日前在虎牢關內遇見過的楊玄瑛。當初秦瓊於虎牢關內途見楊玄瑛孤身趕路,瞧她一身裝著,還道只是洛陽普通富家子女,出於好意,故此上前來勸楊玄瑛折回東都,但此刻林中遇伏,卻見楊玄瑛與瓦崗軍出現在一起,如何不教他倍感意外。秦瓊正欲上前細問楊玄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