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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菜,會爬樹搭鳥窩的人,才不是什麼山野村夫。
他是當朝宰相豐九明的長子,蒙冤離家十幾年了。
這期間他從未歸家,寄情山水,疏解鬱結。可四處遊歷時,卻又發現自己的父親遠比想象的混蛋,反更添鬱結。
——多地官員搜刮民脂民膏,年年上供豐府,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他寫信回去,請求父親迷途知返。
哪知,家書卻招來了滅口。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都躲到深山來了,也沒逃過豐府的追殺。
豐文覺的遺願是沉冤昭雪,陰鬼畢露。
然父可以殺子,子不能殺父,他卻又千叮萬囑,請她莫傷性命。
火,燒光了一切。
穆葭帶著豐公子給她的東西,在最後關頭逃出火海,躲在角落裡看著暗殺之人確認屍體。
同為殺手,那一刻,她對自己的厭惡達到了頂峰。
豐府的事不能以殺解決,那就……實在有點為難穆葭了。
她悶頭想了好幾天,終於靈光一閃——帶著豐公子的玉佩入了京城,找到相府,自稱是他的遺孀。
她說,自己上山挖野菜,回來發現木屋子著了火,夫君不幸遇難。她一個弱女子,走投無路,只能來投靠相府。
沒人知道豐文覺可曾在外娶妻。就這樣,穆葭以豐家長媳的身份,留在了府裡。
豐九明起初對她持有懷疑,可見她柔柔弱弱,一問三不知,最終還是對她放了心。
自潛伏進了相府,穆葭就開始蒐羅豐九明的罪證,以便揭露他的諸多惡行。
可惜,殺|人不留痕的她,探查到處留痕,若非進府之初就裝成一副沒用的模樣,早被懷疑上了。
眼下,她實實在在地捱了韋氏一耳光,不論是看在豐公子的面子上,還是自己的偽裝上,都得忍下去。
也許,韋氏討厭她,不光在於她看起來像朵會招男人偏愛的小白花。在韋氏心裡,更會覺得不公平,憑什麼她能逃過一劫,偏自己兒子燒死了。
她若真心愛夫君,就該殉了情,而不是賴在相府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不過韋氏若真是個蠻橫潑辣的,就不會受這麼多年欺辱了。她打了穆葭一耳光,穆葭不跟她鬧,她便洩了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始哭。
好似捱了打的是她自己。
穆葭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自個兒的眼淚都顧不得擦,倒把手帕遞給了韋氏。
見韋氏哭得差不多了,穆葭才開口勸道:“又下雪了,天寒地凍的,母親也沒披個斗篷來。”
說著,將自己的斗篷拿來,體貼地給她披上,又取了傘來,“我送母親回去吧,再晚就更冷了。”
韋氏抬起頭,見兒媳臉頰上印著三根手指印,明顯的紅腫了。
哼,她的氣算是勉強撒出來了,伸出手,要兒媳好生扶著。
穆葭摻著她,一起出了門。
正院和西院之隔了一條小道,穆葭送韋氏回去也就幾步路的事。
韋氏一路都沒說話,走到正院門口,剜了穆葭一眼:“少跟我裝可憐。”
穆葭低著頭:“母親放心,阿葭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韋氏是賢惠的主母,府裡下人都說她好,可不能讓人看出來,她居然虐待兒媳。
兒媳挨巴掌,那隻能是兒媳有錯。
目送韋氏回了自己屋,穆葭才撐著傘往回走。
那雙星崖是吃人的魔窟,這深宅大院也不遑多讓。韋氏,想必原先是個很好的人,可如今也快被逼得惡毒起來。
穆葭邊想邊走著,倏爾聽得後面響起了腳步聲,踩得積雪嘎吱響。
韋氏又出來了?正待轉身,耳朵一動,卻又覺出一絲不對。這腳步略快,從步調來聽,應是個男人。
那腳步越逼越近,她假作不曾察覺,繼續往前走。
馬上就要走進西院,背後突然伸來一隻手,拽住她往牆邊一拉。
一個男人欺身逼了過來。
油紙傘驚慌落地,在雪地滾出一片淺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