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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嗯。”
&esp;&esp;“謝謝你來接我。”
&esp;&esp;我抱緊了他。
&esp;&esp; 看病捉蟲
&esp;&esp;培正仙原來是雲市人民醫院的兒科醫生,退了休,仍不斷有病人找到家裡來,他索性把客廳裡茶几沙發全撤了,買了兩個頂到天花板的中藥櫃子,前面再擺個玻璃櫃臺,放西藥。
&esp;&esp;這兒的人喜歡管醫生叫仙,帶著敬畏。因為這些人捏著生,也捏著死。
&esp;&esp;我抱著池遷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飯廳捧著個大碗埋頭吃飯,脖子上掛的聽診器也沒有摘,聽見有人進來,便轉過臉來,他生得一張和氣的臉,看人就先笑:“看病還是買藥?”
&esp;&esp;“看病。”我指了指孩子。
&esp;&esp;他端著碗走過來,看了一眼池遷,從一個茶色藥瓶裡拔了一根體溫計,拿酒精棉擦過了,塞到小孩腋下。他抬頭看了眼時鐘:“十個字的時候拿出來。”
&esp;&esp;我幫池遷按著手臂:“夾得穩嗎?”
&esp;&esp;他手臂用力靠了靠,點頭。
&esp;&esp;培正仙回到飯廳繼續夾菜吃飯,他老伴打來一盆熱水,絞了條毛巾遞給我:“給孩子擦擦。”
&esp;&esp;我把池遷露在衣服外的地方全抹了一遍,水變成灰色,他原本雪白粉嫩的面板露出來。老人從門外倒水回來,看見池遷後吃驚得“呀”了一聲:“生得好俊咧!”
&esp;&esp;我心裡不由有些開心,笑了笑。
&esp;&esp;指標指向“10”,培正仙拿出來檢視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382,沒事,屁股扎一針就完了。”
&esp;&esp;他把溫度計擦乾淨擱回瓶子裡,摸了摸池遷的脈搏,看了舌頭和喉嚨,又問:“晚上咳嗽還是白天咳嗽?”
&esp;&esp;他想了很久,小聲說:“晚上咳得多,白天少。”
&esp;&esp;培正仙就抽出紙來寫字,龍飛鳳舞一通,叫他老伴抓藥,又拎著池遷往簾子後面去。我跟去看,池遷可憐兮兮地趴在高高的竹凳上,露出半邊屁股。培正仙正在推針,豎起尖細的針頭噴出一點藥水,看到這幕的池遷眼睛馬上紅了,淚水迅速集聚,堆在眼眶裡搖搖欲墜。
&esp;&esp;“不怕,就跟蚊子叮一樣,一下就不疼了。”我哄他。
&esp;&esp;銀光一閃,他嗷了一下,眼淚滾下來。
&esp;&esp;拎著三天的藥和糖漿出門,培正仙囑咐說:“別抱他,讓他自己走,那樣藥性擴散的快。晚上要是還沒退燒,你就給他包兩床被子,捂出汗就好了。”
&esp;&esp;我連連答應,走出大溪尾好久,池遷都還牽著我的手抽抽噎噎。
&esp;&esp;我好笑地看他:“你說不怕的。”
&esp;&esp;小傢伙抬頭瞪起一泡淚眼,滿腹委屈:“你還說跟蚊子咬一樣,不疼的。”
&esp;&esp;我摸摸鼻子,無辜地眨眨眼,說:“沒有,我是說跟蚊子咬一樣,但我沒說馬上不疼,蚊子咬的那一下還是挺疼的。”
&esp;&esp;池遷眼淚掉得更厲害了不帶這麼坑兒子的啊!
&esp;&esp;路邊一個湘菜館的牌招子挑出來,我腳步一拐,帶著池遷踏了進去。剛才一門心思找醫生看病,看到培正仙,才留意是吃飯的點了。這會兒聞到辛辣油香更是覺得腹中空空,一口氣點了兩道菜一道湯。
&esp;&esp;忘了跟服務員交代不要辣,菜端上來的時候連青菜上頭綴滿紅色的辣椒,乾鍋魚片更是堆得冒尖的辣椒山,魚片底下咕嚕嚕地翻上鮮紅的辣油,我心驚膽顫地要了幾瓶的礦泉水,夾一筷子菜就辣得扒掉半碗米飯,噎得直瞪眼。池遷吃得伸長舌頭直吸氣,鼻頭上都是一圈發亮的汗珠。可不知怎麼的,這菜卻越吃越爽,到後來我澆了一勺紅彤彤的湯底在白飯上,頭埋進碗裡吃,辣得眼淚都滾出來,狼狽不堪,心底卻越發透亮。
&esp;&esp;上輩子那些糾葛,就別在意了吧,珍惜這個如同奇蹟般的現在,珍惜這個沒有被我傷害的池遷,珍惜這個還來得及挽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