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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內不見半點雪漬,是微風浮塵,香氣怡人。

弟子們無需厚重的棉裝,依舊是粗布道袍,兩袖空空漏風,照樣談笑風生,不覺絲毫寒冷。

唯有房尹若,棉靴棉襖圍脖外加一件披風,全副武裝把自己裹成了個格格不入的棉花怪物,跑的鼻尖通紅,嘶嘶喘著冷氣。

他先是從側門進去,後窗底下已經擠滿的竊聽的弟子,如同架子上的絲瓜,粗粗一瞥便知沒有自己的位置;

遂又大步後撤到中庭,抬頭,黑瓦上同樣烏鴉似的落了好幾個,顯然也不歡迎他。

……這都不是問題,重點是他上不去。

房尹若眼珠一轉,拔腿往正門跑。

長明殿的門大敞,門前空無一人,因為這裡既不能聽清對話,也不如房頂的視野好。他貼著牆緩緩靠近,耳畔斷斷續續接收到屋內傳出來的聲音:

“宗主閉關不便接見外客,客人若是有什麼需求,跟我說就是。”

房尹若緩緩將腳尖遞出去,踩住地面,然後一寸一寸挪動自己的重心,用害怕驚動空氣的耐心,無聲無息靠近了門沿。

“……苦海毗鄰神域,靈氣乃凡間至通天域最盛的地方,同光宗招收弟子的條件一向苛刻,故而本宗修士,無不天賦異稟,各有神通,想來是可以幫到閣下的忙的……”

說話的是陳師兄,宗主座下大弟子,也是同光宗最能稱得上天之驕子的一位。

宗主閉關,宗內事務便落到了陳師兄的頭上。

聽情況,他大約是在和那個狴犴宮的“客人”講話。

房尹若還沒將頭探出去,下一秒,客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如此這般便好。”

房尹若的動作瞬間停滯。

那聲音沉穩磁和,像塊磨砂玉,冰涼又溫和,是明顯的男性音色。

不是她。

這一刻,房尹若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已經很久沒有失望過了。

失望是一件糟糕的事,先有希冀,希冀再毫無預兆的落空,砸到人心臟上,一跳一跳的,也不疼,只是像塊紗布一樣纏著,快透不過氣。

八年來房尹若讓自己變成了一塊輕飄飄的棉花,一朝不慎落入名為期待的水池,獨自溼漉漉又沉重,狼狽的令他討厭自己。

結界外又開始下雪,細密的雪籽打溼了地面和衣襟。

房尹若抱著《練氣》往廬舍走去,等他的背影消失後,長明殿內,陳師兄喝了口冷茶,聽見客人驀然道:“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讓我見見貴宗各弟子?”

“唔。”陳師兄忙不迭放下茶杯,“自然。”

他從善如流推開紙窗,吱呀一聲。

窗外偷聽的姿勢五花八門,聽見動靜紛紛抬頭,臉色呆滯的如出一轍。

陳師兄笑眯眯:“都在這了。”

“……”

“還有一些在頂上,我給您喊下來?”

“……”

_

日落時刻,金色的餘暉塗抹雲層,覆冰的山面上反著璀璨的光,彷彿越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天空的豔麗越不吝嗇。

房尹若夜晚燒了壺開水,兌上涼水坐在書桌邊上泡腳,伏在桌案上寫卿師妹的自薦書。

燭影晃動中不時響起水面隱密的拂動,他揉了揉手腕,將毛筆擱在筆架上,細細地捲起自薦書,這時耳邊響起:

“笨蛋,笨蛋。”

房尹若充耳不聞般,將紙卷放好,然後抻了個漫長的懶腰,伸手去夠巾帕,慢吞吞地擦腳。

桌上趴著一隻紅目薄翅的銀蟬,嗡嗡地動著翅膀,嗓音細弱,語氣卻是十成十的嘲諷:“笨蛋,璃是笨蛋。”

房尹若停下動作。

一根手指摁過去,還在哼哼唧唧的銀蟬頓時就閉了音,害怕她真的會摁下來似的縮了縮觸鬚,小聲但勇敢道:“璃沒有朋友。”

沒頭沒尾的,但房尹若知道銀蟬在說什麼。

卿師妹與他不過是被排擠在金字塔之外的兩個孤立的人,在外人看來他們或許是報團取暖,但房尹若清楚,卿師妹從來沒把他當成真正的朋友。

她是個從出生就被拋棄的女孩,不懂得愛,不懂得被愛,只是像迫切尋找水源的渴獸一樣需要的孤單以外那一點虛弱的陪伴,即使這個物件是萬人嫌也沒關係。

房尹若看透了她,但從不說什麼,因為根本上來說,他們是一樣的人。

明知虛偽的陪伴是鏡花水月,但是沒辦法,太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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