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聖人:曹操.第10部,大結局_第六章 冊 (第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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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落寞的神情——由縣令轉任郡守當然是升官,不過從此遠離了鄴城,遠離了豪門林立的國都,關中久亂貧弱之地,談何懲治豪強?這種升官與撤職沒區別,無非是照顧顏面。
&esp;&esp;曹操凝視著這個酷吏,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楊沛來到鄴城之時就甚瘦削,如今幾乎皮包骨頭,滿頭烏髮也已雪白,看得出他這些年來為打擊豪強傾注了全部精力,最後竟是這麼個不了了之的結果。曹操想安慰他兩句,卻不知如何開口。
&esp;&esp;然而楊沛這絲悲楚只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以往的堅毅:“法為君王而生,既然君之法度改易,不能者止自屬應當。但臣還是那句話,《商君書》有云,‘刑生力,力生強,強生威,威生德,故德生於刑。’欲使民安臣服,莫過於重法。”
&esp;&esp;曹操輕輕搖頭——曾幾何時他也堅信這一論調,現在不然了,天下之大豈能用一把尺子去量?若講法,首先僭越就是不法,曹魏這國家來得合法嗎?以為用幾條嚴刑峻法能安定天下,其實天真得很!況乎法因何而立?難道僅僅是為了維護權力?當法令不承認人心時,人心也可以不承認法令!
&esp;&esp;曹操想把這心得對楊沛說,卻見楊沛一臉毋庸置疑的刻板神色,轉念一想——他堅信一輩子了,何必與他分辨?我不再做這樣的夢,卻何必非要把別人的夢也攪碎?或許作為臣子可以擁有堅貞的信條,但君王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昔日當縣令時何嘗不是憑一條五色棒打遍豪強?曹操只道:“寡人明白你意思,但治大國若烹小鮮,難啊……”他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轉而道,“你有何願望儘管提出來。聽說你家中甚苦,妻兒蝸居,寡人賜你些錢,你置辦個新宅子如何?”
&esp;&esp;“不。”楊沛肅然道,“重法者首在明賞罰。大王若能以臣之法治天下,臣功莫大焉,莫說一所宅子,十所宅子亦可受。可如今辦砸了差事,何談受賞?昔日商鞅遭車裂之刑,張湯牛車下葬,陽球、王吉皆命喪獄中,大王改弦更張,不追究臣已是大幸。”說罷重重磕個頭,“若大王真欲垂恩,臣手下有劉慈等幾個心腹,請大王給他們前程。”這幾人都是功曹縣吏一類的小人物,跟著楊沛到處執法施行,也結下不少仇怨,如今楊沛一走,他們能有好果子吃?
&esp;&esp;“楊孔渠,寡人認識你二十多年,直至今日才聽你說出一句合乎人情的話。”
&esp;&esp;楊沛卻道:“非是臣邀買人情,實是他們受臣之令,上支下派,結怨亦非本心。今日臣要走,保他們無虞;來日他們若為非作歹,犯到臣手裡,臣照樣叫他們死!”
&esp;&esp;“好!寡人答應你,給他們前程。”
&esp;&esp;“謝大王。”楊沛起身,“既然如此,臣明日便離京。”
&esp;&esp;望著一步步倒退的楊沛,曹操百感交集,彷彿遠去的不僅是一個酷吏,還是自己以前的為政信條,他自己離自己越來越遠了。突然,楊沛停下腳步,又走了過來:“大王,臣有一事斗膽請奏。”
&esp;&esp;“說。”
&esp;&esp;“大王已決意立五官將為太子,然先前暗爭不斷,又有校事趙達、盧洪從中窺探,深知隱秘內情。有礙太子之人當早除去,免生後患,即便無患傳揚出去亦傷王家體面。”這種話恐怕也只有楊沛這種人才敢明言。
&esp;&esp;“說得好。”曹操不住點頭,“是該清理局面了,現在你就把劉慈給寡人叫來……”他蒼老的目光中陡然瀉出一股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