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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林老太太點了點頭:“是,據父老說,長毛營裡的人,本來全在南京,湘軍攻破南京,南京的長毛四散逃走,其中有一批,逃到了句容縣,就不再走,住了下來。”
&esp;&esp;我一面“嗯嗯”地答應著,一面心中實在有點不耐煩,心想林老太太從她丈夫的祖先開始講起,那和我想知道的資料,有什麼關係?不如催她快點說到正題上來的好。所以我道:“當年,林老先生有一個十分古怪的行動,他到一處燒炭的地方去”
&esp;&esp;林老太太揮著手,打斷了我的話頭:“你別心急,你不從頭聽起,不會明白!”
&esp;&esp;我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反正我已經來了,她喜歡從頭說起,就讓她從頭說起
&esp;&esp;林老太太續道:“這批長毛,全是做官的,據說,做的官還不小,甚至還有封王的!”
&esp;&esp;我點頭道:“那也不意外,太平天國到了後期,王爺滿街走,數也數不清!”
&esp;&esp;林老太太苦笑了一下,說道:“子淵的上代,是不是封過王,我也不清楚,做的是什麼官,我也不詳細。我在小學教書,他是校長,不到一年,我們的感情,就突飛猛進,終於論起婚嫁來了!”
&esp;&esp;林老太太說到這裡,臉上現出甜蜜的笑容來,我也不去打斷她的話頭。事實上,她的敘述,十分平凡,也沒有什麼大趣味,只不過是一樁普通的婚事而已。
&esp;&esp;林老太太繼續道:“我家裡反對我嫁給子淵,可是我非嫁他不可,家裡也只好答應,結婚之後,我搬到子淵的家裡去住。子淵的父母早過世了,他家是一幢三進的大屋子,全是用十二斤重的水磨大青磚造的。”
&esp;&esp;林老太太又道:“家裡除了兩個老僕人之外,就是我們兩夫妻,地方實在太大了”
&esp;&esp;我禮貌地表示自己的不耐煩,在她講到最後幾句時,我移動身子,改變了三次坐著的姿勢。
&esp;&esp;可是林老太太卻全然不加理會,仍然在說她的屋子:“屋子實在太大,有很多地方,我住了一年多,根本連去都沒有去過,也不敢去。結婚一年中,我生下了伯駿,我已經很久沒有再教書了。在伯駿三歲那一年,有一天晚上,正睡著,忽然人聲喧譁,叫著:“失火了!失火了!”伯駿先驚醒,哭了起來,子淵也醒了,立即跳起來向外奔去,我嚇呆了,在床上摟著伯駿,不知怎樣才好,只聽得人聲愈來愈嘈”
&esp;&esp;我聽到這裡,張大了口,打了一個呵欠。
&esp;&esp;林老太太仍然不加理會:“一直吵到天亮,一個老傭人,奔進奔出,同我報告起火的情形,火在我們後面的那條街燒起,到天亮,救熄了火,起火的那間屋子燒成了平地,我們的屋子,只有最後一間被燒去了一角,沒有蔓延過來。”
&esp;&esp;講到這裡,她自動停了下來,嘆了一聲。
&esp;&esp;我真希望她轉換一下話題,別再說她的屋子了。可是,她忽然講了一句:“如果火一直燒過來,將我們的屋子也燒掉了,那倒好了。”我一聽得她這樣說,精神為之一振,因為她這樣講,分明已說到這件事的關鍵,和她的一生,有十分密切的關係!和她有關,當然也和林子淵有關,和整件事有關聯。
&esp;&esp;林老太太道:“天亮,我抱著伯駿,去看被火燒去的地方,那是屋子的最後一間,屋後,是一個大天井,天井隔著相當高的圍牆,圍牆已經倒了下來。被燒掉的大半間屋子,是我從來也沒有到過的地方。我去看的時候,看到子淵正在磚推上,指揮著兩個傭人將塌下來的磚頭搬開去,他自己也卷著袖子在搬磚頭。我走了過去:‘子淵,你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忙!’子淵搖著頭:‘不倦,你來看,我小時候,常到這裡來捉迷藏,後來很久沒有來,你看,這房子很怪!’”
&esp;&esp;我吸了一口氣,更聚精會神地聽著。
&esp;&esp;林老太太道:“當時,我也不知道他說房子很怪是什麼意思,就抱著伯駿過去看。看他指的地方。他指的是斷牆,牆是用十二斤重的水磨青磚砌起來的,有兩層,中間空著大約兩尺,是空心牆。我看了一下:‘是空心牆,也沒有什麼怪!’鄉下人起房子,講的是百年大計,空心牆冬暖夏涼,也不是沒有的事。子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