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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著眼眶,“勞煩少奶奶等等,大奶奶說有事要同您說呢。”
杳月只好坐下。屋子內還保留著方才的慌亂,沒有掌燈,窗也沒關,杳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窗外靛藍色的世界愣神。不知何時雨勢小了不少,此時只是滴滴答答地偶爾落下一滴。
夜風吹來水氣,清冽的感覺令她歡喜又落寞。
孤零零的。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不屬於自己的屋子裡,四周寂靜,只有西洋鍾咯噠咯噠的走鐘聲。方才在祠堂舌戰群雄的激昂感已經消磨殆盡,她的脊背頹然倒下。
杳月心裡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或許這個悽迷冷清的雨夜將是她人生的具象化體現。
百無聊賴著,蘊屏腫著一雙核桃眼出來了,罕見地跟她客客氣氣道,“嫂嫂,今日謝謝你了。”
杳月微笑,搖了搖頭。兀自走進內室。
“母親。”杳月乖順地在她身旁坐下。
周大奶奶一臉倦容,單刀直入道,“剛才屏兒已經跟我解釋了,我也說過她了。一個沒出嫁的小姑子張嘴就編排嫂子有孕,實在不應該。”
杳月倒是無所謂,“當時情況緊急……”
“那也不能這麼說啊,”周大奶奶望著杳月,看著她略帶嬰兒肥的臉頰,懵懂的眼瞳在月色下閃閃發光,不禁嘆了口氣,“你這孩子,還什麼都不明白呢。”
周大奶奶沉默許久,罷了,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鄭重道,“杳月,你是個好孩子。我們周家能有你這個媳婦是我們的福氣。但是蘊文……”
她想起自己收到的內部訊息,不覺眉頭皺紋更深了幾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刺殺徐將軍的人就是蘊文。”
儘管杳月早已猜到或許真正的抓捕物件是周蘊文,可此刻也不能表現出來,只好裝傻,“蘊文?他不是跑回德國了嗎?”
周大奶奶搖了搖頭,苦笑著,“我倒真希望他在德國。但如今大帥已經確定是他,現在還沒動周家都是看在從前跟隨大帥的情誼罷了。杳月,我曉得你早就不肯跟蘊文過了。看在咱們母女一場的份上,我再求你一件事,勞煩你去趟奉天把蘊文找到。事成之後,自有我幫你當說客,不光助你同蘊文和離,若是周家僥倖脫罪,我便收你為義女,一定風風光光地再幫你尋一門好親事。”
周大奶奶說著說著又流淚了,“我家這個老三雖然有主意但最是心軟的一個,見到道旁病貓傷狗都要帶回家醫治。說他殺了人,我自己都不信。”
“可事到如今已是木已成舟,我也不能看著周家百餘人受他連累。所以我請你找到他,起碼讓他曉得家裡的情況。其餘的……”
周大奶奶淚如雨下,哽咽了半天,“……都是他自己的命了……”
杳月仍舊愣愣的——等等,她沒理解錯的話,是她可以恢復自由身了?這個訊息太過珍貴,也太出人意料。
自回了周家後,杳月不是沒有想過這些。甚至在私下,連盈鳳趁只有主僕二人在房中時,悄悄問起過她如今究竟怎麼想的,“少奶奶,不過要是想走,現在的確是個好時候。咱們給家裡夫人去封信,說不定就成了。”
彼時杳月正坐在書桌前學寫“天地玄黃”,聞言回答地倒快,“咱們自然是要走的,不過不是現在。”
盈鳳好奇,“少奶奶是心裡有打算了?”
恰恰是心裡最沒打算,杳月嘟囔了一句,顧左右而言他,“你出的也是壞主意,竟然想找我娘幫忙。還不如找我爹,我娘她變了,她現在對我一點也不好。哼,我說什麼她都不會幫我了。”
她咬著筆頭不知又想到什麼,忽然又補了一句,“再說了,我憑什麼非得依靠他們才能如願呢?難不成靠我自己,就幹不成事了嗎?”
平心而論,杳月自然是想離開周家的,和周蘊文有關的一切都能勾起她痛苦的回憶,惹她厭煩。可她總覺得不是現在。
如今大房風雨飄搖,她沒有趁人之危的習慣。
殊不知機會來的如此輕易,她昏昏欲睡,齒輪轉動,機會卻已狂拋媚眼。
那大概黎明破曉之前的幾分鐘內,只見周家年輕的媳婦輕輕掩上婆母的門,腳步輕快地從屋裡退了出來。街上有隱隱打更聲傳來,徹夜未眠的恍惚感然而讓年輕的女子有些飄飄然。
她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深宅大院裡,漸漸的,廊下的鳥雀開始啼鳴,早起的僕人們錯愕地衝她點頭行禮。
天色一點點明亮起來,原本昏沉的一切開始顯露自己原本鮮明的顏色。有遙遙的叫賣聲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