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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將那國子監貢生錢嘉徵所呈之奏疏仔細看過,也將其所指認的魏忠賢罪孽輕聲念出。
“一併帝,二蔑後,三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無聖,七濫爵,八掩邊功,九睃民,十通關節……罄南山之竹,不足書其奸狀,決東海之波,難洗其罪惡!”
讀罷,朱由檢將那奏疏放下,只道,“文字的確激烈。”
“錦衣衛那邊,查過這個錢嘉徵了嗎?”
劉若愚躬身道,“駱指揮使剛剛便上了條子,正待皇爺御覽。”
“好,算他懂事!”
朱由檢又取來錦衣衛上的秘條書報,確認錢嘉徵此人上疏之緣由。
此人出身海鹽錢氏,乃吳越王錢鏐第二十四世孫,天啟元年科考中順天副榜,留北京,為國子監充貢生。
至於其突然上疏,言辭激烈的幾乎恨不得將魏忠賢扒皮,也是為人所鼓動。
錦衣衛連夜探查錢嘉徵近日以來的蹤跡,發現此人自入國子監以後,讀書雖勤,卻考試少優績,不然這都快崇楨元年了,也無法走院校路子,出任為官。
正因苦讀卻無法入仕,讓錢嘉徵苦悶時便喜愛去青樓楚館等風流處,與友人唱和,與美人談笑,放鬆心情。
而據與之同住的同學稱報,錢嘉徵自認清高,每言國事,多稱讚清流東林之人,與朋友往來暢飲,也多為同道中人,屬東林黨預備役。
這次上疏之前,便是因為錢嘉徵解悶之時,聽到了隔壁有人抨擊時政,先是指責閹黨,然後又罵朝中某些官員,說他們自詡“清流”,卻眼睜睜的看著閹黨那樣的汙濁之物橫行,毫無動作。
新帝登基以來,本該有新朝雅政,重開風氣,結果仍舊讓魏忠賢等人隨侍身側……甚至在奸臣蠱惑下,天子這般千金之軀,竟然跟一群丘八廝混在一起,做那些文盲力夫才做的事,實在是有辱斯文,實在是不像個“仁君聖主”!
“天下難道就沒有一個鐵骨錚錚的君子,直言弊病,還世人一個朗朗乾坤嗎!”
此話一出,已然醉醺醺的錢嘉徵當即拍案而起,應聲道,“朝堂君子不敢言,我等在野之人為何不敢言!”
“他們怕得罪閹黨,無官可做,可我不怕!”
回去之後,藉著酒意,錢嘉徵一氣呵成,寫成了這封奏疏。
至於他酒醒之後,還真把這疏呈交天子,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便不是錦衣衛可以探知的了。
朱由檢聽完面無表情,只冷漠道,“一群逛青樓的人,染著一身胭脂味,一邊喝酒一邊攬著妓子來點評國事……朕還真想不出來這般場面。”
“先去把那間青樓查封,若是有官員在其中狎妓,當即扣押,革除官身,另派幾個太醫過去,給他們看下身子,莫要染上了花柳……”
雖說當今之世,文人嫖妓乃是“風流雅事”,甚至連將染上那種病,都視為一種風流體現,覺得身帶“梅花”,又是別樣的風雅。
可朱由檢卻覺得此病甚為骯髒,完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不滿足於自己的後院,還要跑出去找女人,並且不惜染病——
他自己有三個,就已經足夠了,平時忙起來,更是一個都顧不上。
朱由檢且不論那些文人對國事的點評,但一想到這般放浪形骸,在大明朝竟然成了廣為流傳的風氣,成了人人追捧的“美事”,便深思這甚熾淫風,已經堪稱“淫毒”,毒得大明朝的讀書人個個放縱,毫無半點開國之時的豪邁姿態。
正好太醫院實在無用,拉出去研究一下這“花柳病”,以後也好造福後來人。
“至於那錢嘉徵……”
朱由檢都不怎麼想提到此人,“一個被誘導的出頭鳥罷了。”
“下次御門聽政,把他帶過來。”
“既然他如此關心國事,那朕也應該投桃報李,好好關懷他一二!”
劉若愚將天子的話記下,又道,“皇爺,魏忠賢稱罪請辭之事,該如何?”
朱由檢冷哼,“這老狗要走,朕還捨不得呢!”
“且讓他繼續跪著!”
沒事打罵魏忠賢,
有事也打罵魏忠賢,
這也算是當今天子的日常習慣了。
……
“劉、劉公公!”
“皇爺怎麼說?”
“可準了我的請辭?”
魏忠賢趴在地上,膝蓋又冷又疼。
他體型肥胖,平時膝蓋便不舒服,眼下更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