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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三公為什麼要在城隍廟養魚的事,我不止一次表現出好奇,可面對我的追問,他總是緘口不談,默默搖頭說,
“你還小,等大一些我再告訴你。”
每次他都這麼說,可直到我十八歲考上大專,還是沒有告訴我那條魚爺的來歷。
後來我大專畢業,輾轉去了沿海城市打工,幹過酒水推銷,下過流水線,一個人長期在異鄉輾轉漂泊,漸漸就忘記了老家的事。
直到09年中旬,我正在義烏搞商品批發,忽然接到老家打來的一個電話,電話裡傳來老媽哭哭啼啼的聲音,
“你三公不行了,趕緊回來看看吧,他臨終前就這一個心願,見不到你就不肯閉眼睛。”
噩耗傳來,簡直就像晴天霹靂,我想起了幼年時期的很多事,三公雖然不是我親爺爺,可打小就特別疼我,小時候我不聽話,每次闖了禍捱揍,也總是往三公家裡跑。
那個總是護著我、疼著我的老爺子,就要走了嗎?
請完年假,我買了最近的機票,緊趕慢趕,總算在第二天傍晚前回了老家。
老媽一早就在村口等我,接過我的行李箱說,
“快去城隍廟見你三公最後一面,老爺子挺想你的!”
我紅著眼睛就去了,推開城隍廟的大門,只見三公的病榻正擺在魚池前面。
屋裡沒有開燈,點了幾根蠟燭,忽明忽暗閃爍的油燈讓我莫名揪心。
發黃的被窩裡面躺著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頭髮是雪白的,面板鬆弛,像極了蠟塊,一臉黑黃色的老人褐斑,兩眼渾濁無神
——這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就是我的三公。
記憶中的點滴讓我眼眶泛起了淚珠,一把抓著三公的手,哽咽道,“爺,你怎麼睡在魚池前面,溼氣多重啊,要不給你換個地方。”
聽到我的聲音,彌留之際的三公竟好似來了精神,笑眯眯地看我,強撐著坐起來,
“周玄,你回來了?”
我輕聲說,“是啊爺,您老這是怎麼了,我帶你看醫生吧。”
“呵呵,人老了,早晚有這天,我這病,醫生怕是看不好咯。”
我快哭了,強裝笑臉,說你瞎講,你肯定能長命百歲……
三公疲憊地擺擺手,咳出一塊濃痰,朝水池方向一指,“魚爺走了,我也得跟著他們一起走,好在這幾十年的苦功沒有白費,小子,你也算有福了。”
我順著他手指一看,池水一片渾濁,龍鯉正翻著白肚子在水中起起伏伏,和三公一樣走到了生命盡頭。
三公強撐著站起來,我趕緊扶起他,沒等說話,三公已經拉著我來到池水邊,指著翻白肚的魚爺說,“它庇護了你二十幾年,跪下,給乾爹磕頭吧。”
“嗯!”
我心裡也不知道是個啥滋味,規規矩矩跪在魚池邊上,磕了三個響頭。
頭剛磕完,我就聽到水池裡傳來嘩啦啦的水響聲,心裡納悶魚爺不是都死了嗎,怎麼還有划水聲?
我疑惑地抬頭看去,只見渾濁的池水下翻起了一股水花,有一條金色的“魚線”在水下歡快地遊動,被燭光一照,波光嶙峋的,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爺,這是……”
我泛起了嘀咕,剛想問那是什麼,三公卻忽然在我後腦勺拍了一下,我張嘴“啊”了一聲,卻聽到三公咕噥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話,好像是苗語,但語速特別快。
還不等我做出反應,他的手忽然指向了我。
嘩啦!
水波翻滾,池水下那道金線快速躍起來,在我的驚呼聲中鑽進了食道。
我感到喉嚨一涼,肚皮冷得要死,下意識想把嘴裡的東西摳出來,可已經來不及了,那東西滑進我的肚子,一陣倒海翻江,我呼吸變得困難,一股冰涼感走遍全身,沿著五臟六腑遊走,好似大夏天忽然被塞進了冰窖。
隨著一股濁氣上湧,直衝大腦,霎時間我感到天旋地轉,兩眼一黑便暈死了過去。
三公死了,走得很突然。
我醒來時已經被抬回了家,剛起床就看到院裡擺著三公的靈柩,爸媽正裹著孝布,跪在靈前為他哭喪。
他行醫了一輩子,在村裡威望很高,十里八村的人都要弔唁,送葬隊伍拉得很長。
我淚水漣漣,顧不上思考昏迷時究竟遭遇了什麼,撲騰一聲下跪,跟著爸媽一起磕頭,點香、燒黃紙。
喪事辦了三天,我迷迷糊糊跟在治喪的隊伍後面,好似發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