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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施烏真真正正地醒來,再無黑暗,再無低語,再無莫名的壓力,抬眼,看見的是醫院的天花板,雖然一如他物一般陌生,卻不會給他威脅。
那個鏤空球體就在病床旁的櫃檯上,並不在手邊,看上去並不似由他帶回。
他試著坐起來以察知自己昏迷的大致時日,他仍能順利完成動作,證明自己並未昏迷太久,肌肉尚未在長久的平躺中萎縮。放眼四方,周邊毫無一人,連陸掃晴也不在。
餘歸寧與桃酥不在床畔尚能理解,他們有各自的生活,可是陸掃晴呢,憑以往表現來看,她應當在床畔守候,除非......她沒能再復活,還是出事故了?
施烏不能推測結果。這時約莫是日已落月未顯的時分,暮色已將病房合攏,朦朧夜色中不見他物,只見窗下一點將轉黑的幽藍。施烏忽然想起陸掃晴自鏡中出現的那一晚,那時候也是同樣的夜色,只不過並無窗外的一點暮色,那時候他也獨坐床上。只是這次陸掃晴興許並不從鏡中出現。
那一日以後,施烏便知道陸掃晴將長伴身畔,既然如此,她能在哪兒呢?
施烏在夜色中環視房間,他的幻惑之眼並未因他昏迷而失效,他仍能看清黑暗中隱匿的事物。黑暗中並無活物,皆是些生命維持裝置,施烏對此並不瞭解,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名字......既然面不能藏人,那陸掃晴應該在床下。
他下床,卻站不住,兩腿軟弱得像果凍。不過倒下也並非壞事,施烏跪在地上,感覺視線自床底而來,他也就勢轉身向那看去。床下確有一雙眼睛,不過它被施烏注視以後方才睜開雙眼,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反照了夜中微弱的光線,看不出眼睛的形態,但自這野獸雙眼的聚光本能來看,它應當就是陸掃晴了。
黑暗中的安靜被嘈雜的步聲與開門聲打破,兩個護士走進來,她們握著對講機,開啟燈確認施烏狀態並不異常,這才將他攙扶上病床,通知餘歸寧幾人施烏蘇醒的訊息。
從自己的無力與手背上因他跪地而脫落的針頭,施烏也知道他大概昏迷了一些時日。護士離開以後,陸掃晴亦從床下爬出來。她面色緋紅,神態上卻看不見任何的羞赧,反倒嚴肅異常,一頭長髮胡亂地披散,顯得神智並不清醒。
“之前有人來殺你。”她如是說道。不待施烏回答,她坐到床上,順勢拉上被子和施烏睡在一起,再不清醒。
施烏合上眼睛,從初見陸掃晴時她的話看來,此前他們曾經相見,並有一段故事;剛剛的話,又透露有人來殺他的事實,這是什麼意思?毫無由頭。施烏放下這些雜念,靜下心來回憶自己昏迷之時的種種。
他確信自己從繆異處學來的知識與技能可堪重任,他所授予的與陸善仙教導的不同,陸善仙確會使劍,但她的劍技顯然需要某些外物驅動,僅依憑人力並不能全然發揮效力;繆異處得來的能力大不同,它僅有一些基本的劍路,憑藉人體的反應與潛力造成傷害,更多是對抗各種體型、各種形式的生物的技巧,亦附有極限求生的技巧,多數怪物的本能.......
自威力來說,若是有那外力的支援,陸善仙的劍技威力必定是遠超繆異,但穢不能驅動這種劍技的使用,日後施烏有的首選必然是自繆異那兒學來的一套。只不過,這來路不明的劍技如何使得出手,如何才能不起疑?
思考間,三人推門而入,便是桃酥、餘歸寧、相瑾秋三人。施烏看向那邊,一時間,四人無一言語。
也許是才自塔歸來,也許是因另外的緣故,施烏竟然看出餘歸寧、相瑾秋兩人的身份,而這兩人亦能感受到施烏身上烏雲與雷電的氣味,明白他從何處歸來。空氣便因此凝固,只剩一個桃酥不知所謂,看看餘歸寧又看看施烏。
就是這一霎那,施烏明白為餘歸寧與另外這一女人的來歷,她們便是繆異登塔以後的產物,她們便是一個時代變化的憑證。雖說如此,此時這一時刻卻尤為危險,他自這兩人的反應能看出自己的經歷被她們知曉,從施組織的抓捕行動看來,她們卻不會屈服於塔,而遊歷過塔的他,如何在這一環境中生存?
事實在他口中醞釀,卻重若千鈞。他不能說出相關的話語,這些話語尚在腦中便是是思緒,一經出口則成不可逆改的事實,風雲際變由此是而生,他幾乎能預見自己與這兩人求助官方,在援助到來以前便被追殺至死亡的景象。他知曉了塔的部分而不受穢的著重,這是塔的恩賜,這是施組織共有的恩賜,這恩賜亦是塔的視線,它並不注重人的思維,但所有話語都似漁網中的魚,經由網眼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