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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走向這倒伏的屍體,拿起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副白骨,鬚髮盡在,只是血肉全無,自其腐爛程度來看,它已歷經了相當的歲月。
這種人竟然沒在大災變之中死絕,不過想來也是,他們與夜塔關聯甚密。
面具的獨眼依舊顫動,只是缺少了人的驅使,死魂靈們無法再分辨外物。鐵冷笑一聲,才欲捏碎這面具,忽然蒙哼一聲。
一柄短劍刺入它的下頜,這具白骨並不代表九的死亡。白骨之面再度貼上面具,只一個轉身,九便再與鐵對峙。
而鐵只是拔下那短劍,任由體中液體如嘔吐物般落下。它發話,聲音並未自喉嚨中生出,即便它的形體被詛咒為人形,它也不是人:“僅此而已?”
九四面環視,穢怪的樂聲已奪取了四面,唯有閃電能一震荒野,在一瞬中中斷穢怪們的合奏;穢怪的樂聲如嗩吶,高昂激烈,如葬禮之上興奮而不悲傷的樂隊。
九指向鐵,其聲音有所變化:“你得了夜塔的注視。”
“遺言僅此而已嗎?”
鐵再向前,落地血液如爬地的蜘蛛盡數向外拓延,穢怪們再度引亢高歌,風將之遠送,竟然連那些失去陸掃晴領航的人類也能聽聞,他們將視野放向那方,才發現竟然有人獨戰穢怪,便加緊步伐。
九退步幾分,避開如彈動的靜脈一般的侵蝕痕跡,面上獨眼無需驅動,自行侵入鐵的魂靈。
這時才發見,死魂靈們並非魂靈的集合,它們只是萬年不散的怨氣,在穢的驅動中行動,它們也是穢怪!仿若煙氣,死魂靈自獨眼掙脫而出,在夜空下、狂風中展示巨人一般的身形,鐵欲掙扎,身軀卻忽然在魂靈的注視中不可驅使,死魂靈並非做什麼,它只是捧住鐵的頭顱,身軀注入它的五官。
九高舉重矛,高聲驅散雷電:“將力賜予我,將恨賜予我,將悔賜予我。”
種種視線注視向九,九的呼喊聲中,夜塔再度顯現,這也是世上眾人唯一一次看見這矗立天地的建築。
風颳向九,雷劈向九,雨落向九,死魂靈們在面具中、在鐵的身中高聲附和,穢怪們竭力高唱,卻毀於閃電的震聲;魂靈們如倒灌的冰水侵入鐵的魂靈,似施犯者般抬高鐵的身軀,逼得它引頸就戮。鐵顫然嘶吼,死魂靈們便消泯於它的反攻中,只是它再欲移動身軀,卻又發覺身軀已被死魂靈們束縛。
鐵猛然掙扎,但已有一張笑臉貼上它的面孔:“看見,來到,征服;任何反抗在我們的行進中成為樹上的屍體,任何不協聲音毀於我們的車轍,向四面看吧,哪裡還有你的友軍,哪裡還有你的領土?”
雷聲再驟,鐵當真望見了那些無害的穢怪們,它們就在這雷聲中被吊上陰影,它們尚未死去,但儼然註定死亡,將彩色藏於黑羽之中的烏鴉行於雷電之間,輾轉雨點之中,群鴉畢至。
也許是雨水模糊了鐵的視線,也許是幻覺,鐵望見雨水帶走了烏雲露出了天空,黑雲以後的天空一片黑紅,濃重悲沉;或許是被詛咒的軀體所有故障,或許是死魂靈的低語,鐵看見眼前的敵人竟然不只一人,茫茫多又只此一個,他們在驟然的雨水之中呼喊他們的語言,揮動他們的武器,他們或笑或悲,或嚴肅或大笑。
它也許見過這些人。
雷已劈下,群鴉已落在尚未死亡的穢怪之上,琢食它們的血肉,高塔再度消逝,黑雲從未將雲後的天空顯露,雨漸漸的稀,重矛插入九的身軀。
這是結束嗎?
“我說過,我要生,世上便不再有生命死去,我說過,要死,你就必須死去。”九拔下重矛,血肉之軀不再癒合,但受困的軀體竟然掙脫了人的框架,如腫脹的氣球般膨脹。穢怪們掙扎著拍開烏鴉,影的繩索束縛得緊,它們便折斷自己的頭顱,以脖項的斷口再吹奏。
它走向九,並未被侵蝕的土地攀出如觸肢的黑水,閃電密佈的黑雲不再有閃電,死魂靈的面具無言自裂。
“我所見的便是我的土地,我所觸的便是我們的臣民。”鐵伸手觸碰九,九猛然擺手,被拋置一旁的重矛旋轉,掃斷鐵的軀體。
“我所欲求的必然成真,我所不願的必然毀滅。”土地在黑水翻騰中變化,九的面具再度開裂,已將粉碎。鐵再度現身,其身已遮蔽天空,其眼已注視萬物,樂聲之中,被陸掃晴毀滅的穢怪再度拼合,站立於大地之上,狂風之中,濃紅的火光無物自燃,照亮整片大地。
土地猛然撲向九,被九揮臂擋開,但眼中所見已成黑色浪潮,在雨水中翻騰。只在鐵低頭注視九的一瞬,九便被無數的狂物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