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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人頭扔進滾水烹煮，刮掉表層爛熟皮肉，餘下便是清晰頭骨。“這鍋不能要了。”阿花挽起袖子，蹲在灶膛前添柴，“明天我賠你們一口新鍋。”
&esp;&esp;人頭腐敗多日，稍煮一煮，表層皮肉盡數脫落。阿花對著白森森頭顱骨，扯來蘭濯和林寂，翻來覆去比對。
&esp;&esp;“大眼睛，細鼻骨。”阿花認真端詳眼眶，撫摸下巴的弧度，“臉很小，下巴短窄，嘴巴不大，鼻樑額頭不高。”
&esp;&esp;她凝神看了一會兒，說：“是個清秀的女孩子。”
&esp;&esp;林寂續道：“一口牙爛了多半，定然吃不得尋常飯食，身量應當瘦小。”
&esp;&esp;“說得好！連我都沒想到。”阿花拍手誇讚，蘭濯狠狠剜林寂一眼。
&esp;&esp;“有東西。”阿花眼尖，從鍋底殘湯裡撈出幾根細細的物事，“你們吃飯，還煮小細鐵棍的嗎？”
&esp;&esp;林寂原本側頭聽她說話，聞言一愣：“小細鐵棍？”
&esp;&esp;白狐眯起眼睛：“那是生鏽的針。”
&esp;&esp;誠然阿花不曉得針是什麼，這並不妨礙她弄明白來龍去脈之後，拔刀暴起就要殺人。
&esp;&esp;林寂幾乎按不住她。
&esp;&esp;“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女孩有什麼錯！”阿花被蘭濯用法力點住肩膀，氣得大哭大叫，“你放開我，沒心腸的活該打死！為了生兒子，居然在親生女兒腦子裡紮鐵針！我就該擰下他們腦袋，踩爛腔子，一把火燒乾淨！”
&esp;&esp;“凡人重男輕女，古今皆有。”蘭濯等她吼得累了，才沉聲說，“他們做下傷天害理之事，日後必有懲戒。倘若你插手，便是又造殺業。”
&esp;&esp;阿花淚水漣漣：“我只知道，我們虎族每隻小崽子都是寶貝，不論公母！沒有母虎，虎族就亡了！”
&esp;&esp;“自取滅亡，就是懲戒。”林寂從袖中掏出帕子，摸索著給她擦臉，“一味戕害女童，以至於被自己嬌養大的兒子欺辱而死的父母多得是。縱然你殺了，又殺得盡嗎？”
&esp;&esp;“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對親生女兒下狠手……”阿花耷拉著眼皮，又落下一串眼淚，“她原本可以健康長大，想游水就跳下河游水，想偷懶就躺在草地上打滾，想看晚霞就跑到山頂等夕陽。”
&esp;&esp;除去阿花，大家都明白：即使女孩僥倖長大成人，也絕無可能如她所願，自在快活一生。
&esp;&esp;蘭濯冷笑道：“因為恐懼。”
&esp;&esp;阿花一怔，白狐的聲音很輕：“如你所說，沒有母虎，虎族就亡了。不論你在何處，都彌足珍貴。不僅因為你勇敢聰慧，更因為你天生就能孕育後代，是虎族延續的希望。”
&esp;&esp;“那當然啦。”阿花仰著臉，方便林寂給她擦鼻涕，甕聲甕氣地說，“都得追著我跑嘛。”
&esp;&esp;林寂覺得這話十分嬌憨可愛，忍不住捏捏她的臉頰。
&esp;&esp;“我一早教過你，凡人眼界粗淺，卑劣至極。一旦為女人所厭棄，就要面臨斷子絕孫的窘境。他們有多麼恐懼，就有多麼猖狂，居然用下賤手段美化自身，貶低女人。硬生生將女人變為他們生兒育女的物件。”
&esp;&esp;阿花先是驚詫，而後眉頭緊鎖。林寂緊接著說：“世世代代皆如此，以男為尊既成定局，再要扭轉難於登天。”
&esp;&esp;阿花沉默不語，她想起那些向她舉起鐮刀的村民。她殺得死人，卻殺不死心。蘭濯把她抱過來拍背，小老虎哭得眼睛鼻子泛著紅，窩在他胸前抽抽搭搭。顯然是哭狠了，一時止不住抽噎。
&esp;&esp;蘭濯低頭舔舐她紅腫雙眼，狐狸爪撫開眉間鬱結：“摸摸尾巴？”
&esp;&esp;阿花心緒沉重，對摸尾巴置若罔聞：“殺了他們也沒有用。”她轉向林寂，“幸好陵山派不這樣。”
&esp;&esp;林寂搖頭苦笑：“陵山上許多女孩子，都是我們從前救上山的。”
&esp;&esp;阿花就又不說話了。她用力抹掉眼淚，把潮呼呼的臉埋進蓬鬆溫熱的狐尾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