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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慘淡的愁雲壓迫著巍峨崢嶸的天山,高高的山巔挺拔的雲杉漫山遍野。山風陣陣呼嘯,松濤在曠野中盪漾迴響。山麓下的伊麗水依然故我,自東向西靜靜地流淌。
大山的陰影,讓人喘不過氣來。還好此時一陣清晰嘀噠蹄聲傳來,打破了天地間的凝重,一輛的馬車從東面沿著河谷疾駛而來,不華麗但夠大氣夠結實。
車子風塵僕僕,應該是走過不少的路,拉車的馬並不高大,但這種馬耐力最是好。看得出是主人對馬匹的照料有加,它們看起來狀態還算精神。
路遙知馬力,而疾風知勁草,莽原上那些形近枯槁卻仍柔韌至極的白草,竟然被北風絲絲縷縷地扯下,再隨著呼嘯的風打著旋兒,忽高忽低的往東南飛去,觀草也能知風疾。
馬車碾過溝溝壑壑的路面,顛簸的厲害,卻並不想稍微減慢。哐啷啷的響聲伴隨蹄聲在寂寥的原野上方飄散,顯然車中沒有太多載重。車子駛近,已經可以看到車前簷掛著的兩個氣死風燈上面寫著的篆文“郭”字。此時已過戌時,風燈卻並未點上,只如酸秀才背古文般搖頭晃腦,高高低低中一蕩一甩。
駕車的虯髯大漢身子繃緊半蹲馬步,幾乎是離開了座位,這使得他並沒有隨著車子的節奏起伏,如一截鐵砧釘在車轅上。在顛簸的厲害時候,漢子試圖依靠身體的動作改變馬車——他也許會是名武道高手,但顯然不是太好的馭手。
漢子的衣服袖子只剩一邊,寬大的漢服袖口因風飄揚,裸露出握韁繩的手青筋暴突,充滿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前方。另一管袖子看樣子已撕成布條,斜紮在胸肋之上,淡淡的血漬不時滲出,正是逃出生天的德生。
此時候已經到八月中,胡天變幻無常,雪花已經開始紛揚下落,這雪雖然還不至於“大如席”,但恐怕不是好兆頭。飛絮般落在德生的額頭說,又逐漸化為升騰的熱氣,星星點點新雪又附著在尚未化盡的殘雪上,眉毛、粗硬絡腮鬍上次第白了。
南方的小土豆們很渴望很興奮能看到真正的雪,但大雪對於窮人是要命的日子。他們希望冬天能來得遲些,最好永遠不要來,可惜窮人的冬天總是偏偏來得特別早。
大雪天對羈旅天涯的人來說也是致命的,意志總在這一刻被摧毀。何苦如此的天氣還出來奔波?拼死拼活圖的不就是窩家裡的時候活的舒坦一些嗎——抿一口親人遞上一碗熱熱的湯,在明亮的燈下讀書、熱烘烘的被窩裡睡懶覺。
但有些人註定是來完成使命的,片刻都不懈怠。德生只是專注前方的路,似乎已經沒有思想——也許他從來就沒有思想過,更何況現在他只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如快凍僵的腳趾,正失去劇痛的知覺,什麼也不能想了。他所能做的,除了握緊手中的韁繩盡力駕馭好馬車,貌似就應該把身子團一團,也許可以讓身子暖一暖。
但他反而是盡力把身軀撐的再高那麼一點點,似乎奢望能多擋住一絲半縷寒風,不讓它們往身後一層布簾擋著的車廂裡竄。如錐寒風卻不讓他如意,搜刮完他身上的絲毫熱量後,呼嘯著自腋下穿過,肆虐地灌入車廂。
德生仰頭環視下夜幕中的蒼穹,終於低聲詛咒了句:“賊老天”,心生怨嗔,手隨心動,手裡的韁繩啪地落在馬臀上,似乎要將可憐的馬兒每分力氣都榨出來。右邊的馬突然吃痛,一聲長嘶,扯著馬車往一側傾斜。德生連忙雙腳前蹬,身體左旋後墜,左手緊拉韁繩下挫,馬車隨即恢復正常。
“二弟,咳咳……”車廂後響起一陣嘶啞咳嗽。看來剛才的顛簸已經驚醒了車內人。“不要著急,就快到了!該到了……”說到後面逐漸微弱,不像安慰別人,更像是自言自語安慰自己。
“嗯。”德生用重重的鼻音回答了下,就緊抿著嘴不再發聲了,眼睛又重新專注飄雪映亮的前路。他身後的布簾卻掀開了一條縫,氣流突變,車簷邊咧咧作響柔軟的絲絛,倒卷打在身上楞是生痛。接著探出的個腦袋,隨著清瘦的腦袋探出的竟然還有幾根白草。
邢義凝望前方,試圖努力搜尋到一些東西,但蒼茫大地,只有身邊的河水延伸到天際。臉上更是黯淡,心底不禁暗歎——近三十個晝夜,關山萬里,已經找了三個地方,如果這裡再找不到要找的人,不知道是身體先不能支撐,還是心智先沒了堅持的勇氣?
但是這些想法不能說出:弟弟看似孔武有力,卻對他唯命是從,他是二弟的主心骨,也許這時候只剩下對兄長的近乎盲目的堅定信念才可以支撐著他。他自己明瞭雖然一路上已儘量運轉生平所學療傷,但也快是燈枯油盡了——那漢子的一拳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