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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看著鬱白衝他舉起酒杯,聲音既緩且靜:“此去後會無期,願陛下江山永固,福壽綿長。有朝一日……”

&esp;&esp;鬱白揚起一抹笑意,回應了他緊緊跟隨的視線:“有朝一日,願陛下再遇心儀之人,琴瑟和鳴、子孫滿堂,共享萬年歡欣。”

&esp;&esp;“好。”趙鈞啞聲道,“好,好——不愧是朕的阿白。”

&esp;&esp;——有朝一日,再遇心儀之人,共享萬年歡欣。他既然任憑自己喝下摻了枯腸草的毒酒,又如何能堂而皇之地祝願他“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怕是隻剩衰草枯楊,白骨黃土。

&esp;&esp;他凝視著鬱白的眸子:“再遇心儀之人……朕卻不想祝你再遇心儀之人。朕只願你,從此之後,再無束縛。一世自在逍遙,所願得償。”

&esp;&esp;我願你縱使身陷囹吾困境,也仍然肆意生長自由的靈魂,我願你縱使身在天涯海角,也仍然在午夜夢迴時記起我的背影。

&esp;&esp;我們至死不渝,至死方休。

&esp;&esp;趙鈞慢慢地將酒杯貼近唇邊,清楚地看到鬱白的神色一頓。然而直到最後,他也沒有等到一句“且慢”。

&esp;&esp;酒液入口,他如釋重負。

&esp;&esp;——如釋重負,因為鬱白足夠冷漠,所以他也可以足夠殘忍,而不必為即將做的事情、違背的承諾而感到愧疚。

&esp;&esp;這是他心儀的人,這是他得出的答案。時至今日,他一步錯步步錯,早已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然而既然已經錯了,回頭來不及,那不妨便一直錯著走下去。只要他肯走,那就一定有一條路,哪怕哪一日撞上南牆頭破血流,也是不枉此行。

&esp;&esp;沒錯,不枉此行。

&esp;&esp;酒液在唇舌間氤氳激盪,那是羅浮春特有的芳香和清冽。趙鈞默唸那個人的名字,緩緩閉上眼睛。

&esp;&esp;他道:“阿白,莫辜負了朕的期望。”

&esp;&esp;他似乎聽到鬱白說:“定不負陛下囑託。”

&esp;&esp;。

&esp;&esp;煙花落盡,月隱濃雲。今夜的生辰落幕,明日便是離去之時。這三年糾葛在任何人看來,雖無善始,當有善終。

&esp;&esp;酒過三巡,趙鈞一手支著額頭,伏在案上昏昏欲睡,還隨手打翻了酒壺,清亮的酒液灑的滿地都是。

&esp;&esp;鬱白低聲喚道:“趙鈞?”

&esp;&esp;趙鈞回之以一聲悶哼,看起來是睡熟了的模樣。鬱白凝視他片刻,將他掉落在地的披風給他披了上去。

&esp;&esp;……畢竟,是最後一次了。

&esp;&esp;然而在他擦身而過時,趙鈞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阿白。”

&esp;&esp;鬱白站住腳步。他聽到趙鈞說:“別走。”

&esp;&esp;已經晚了,鬱白想。他低下頭,想從趙鈞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然而趙鈞抓的太緊,他唯恐把人吵醒,猶豫片刻,只得褪下外袍,著單衣出了門。

&esp;&esp;——後來趙鈞曾想過,如若彼時鬱白踏出門的腳步不曾那麼毫不遲疑,他或許都不會用那麼偏激又嚴苛的手段再次折斷鬱白的幻想。然而對彼時的他來說,他所有的耐心和包容,都在鬱白推門遠去、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白色影子的時候消磨殆盡了。

&esp;&esp;不知何時,天幕中圓月皎皎,烏雲盡散了。

&esp;&esp;鳳十一已在門外等候良久。終於見鬱白出來,他將一個包袱遞到鬱白手中,正想說什麼,眉頭忽然一皺:“你的外袍呢?”

&esp;&esp;“出來的急,忘記了。”鬱白隨口搪塞著接過包袱,“有勞。”

&esp;&esp;你這哪裡是出來的急,分明是……鳳十一決定在這件事上閉嘴。他欲言又止道:“阿白,你有沒有想過,我在此刻得到你姐姐的訊息,其中是否有詐?”

&esp;&esp;夜風自燕南閣吹過,散了滿天的清冽酒香。星辰亦沉醉其中,忘了發光。

&esp;&esp;鬱白道:“我何嘗不知,但我賭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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