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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歲，太小了，沒法掩藏自己的尖銳和審視。
&esp;&esp;程以硯只是站在那裡，沉默地等待。
&esp;&esp;沒關係，他擅長沉默。死了全家來到福利院後，他總是長久地、病態地沉默，沉默得像個啞巴，以至於逼退了不止一對有領養意願的夫妻，在這個地方呆到了現在。
&esp;&esp;但許如星最後也沒有伸手。
&esp;&esp;她說：“我和你不一樣。”
&esp;&esp;他們哪裡不一樣？
&esp;&esp;像野生動物的尋求族群的直覺，小孩子對同類的探查力近乎敏銳。程以硯從見到她在福利院門口轉身的那一秒，就認為他們是一樣的。
&esp;&esp;聰明的、冷漠的、理性的、不屑於合群的。
&esp;&esp;直到許如星獨自去了趟廁所，拉著他的手敲響了院長辦公室的門。
&esp;&esp;他像每一個合格的配角一樣默立在一邊，看著院長媽媽從厚厚一沓資料裡抬眼。那一秒，許如星眨了下眼，淚水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esp;&esp;十歲的程以硯目瞪口呆。
&esp;&esp;幾分鐘前冷眼睨過一堆孩子的小姑娘迅速抬手擦掉了眼淚，像是極力在偽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卻被顫抖的聲線出賣。
&esp;&esp;她說：“楊媽媽，我是不是很糟糕？”
&esp;&esp;胖胖的中年女人連忙抽紙遞去，又把人拉進了一點，緩聲安慰。可問及是不是有人欺負她時，女孩子垂下長睫，用力地抓住裙子的一塊，什麼也不肯說。
&esp;&esp;天知道她從前給院長留下了什麼印象，女人蹙起眉頭，幾乎沒有懷疑，柔聲道：“如星，你一直是最優秀的孩子，又聽話又上進，怎麼會糟糕？緣分這個東西誰都說不好，回來不是你的錯。凡事不要聽別人怎麼說，做好自己……”
&esp;&esp;許如星還是不肯說，沉默地接過紙，手一鬆，攥著的那塊布料也露出來。
&esp;&esp;彷彿是意識到了不對，小姑娘如一隻驚弓之鳥，馬上又把那塊裙子攥回去了。
&esp;&esp;但二人已經看見了。
&esp;&esp;粉色的紗裙上，亂七八糟的顏色劃了好多道，歪歪扭扭構成一個詞：
&esp;&esp;“活該”
&esp;&esp;那種痕跡太常見了——一看就是慈善機構捐給小朋友們的蠟筆。
&esp;&esp;程以硯確信，在她進廁所前，裙子上並沒有這兩個字。
&esp;&esp;他反應了一瞬間，抬頭去看，果然，楊院長的臉色已經變了。
&esp;&esp;小朋友之間的口角不算大事，但演變成這樣不加掩飾的霸凌，性質就嚴重了。
&esp;&esp;可是許如星從前在福利院就是領頭羊，這才走了兩年，回來第一天，就有孩子敢明目張膽做這種事？
&esp;&esp;她的聲線繃直了一點：“是其他小朋友弄的？”
&esp;&esp;許如星搖頭，隱忍地說：“我不小心沾到了。”
&esp;&esp;楊院長看了她一會兒，嘆氣。
&esp;&esp;她轉頭，這才留意到一起來的竟是院裡最孤僻的那男孩。她記得這孩子是兩年前來的，和許如星並不認識，便低聲問：“以硯，告訴楊媽媽，是其他小朋友弄的嗎？”
&esp;&esp;四道目光同時射過來，炯炯有神的是院長媽媽，含淚又笑的是許如星。
&esp;&esp;程以硯好像從她模糊的瞳孔裡聽見了輕慢的聲音。
&esp;&esp;——我們是一樣的人？
&esp;&esp;他閉了閉眼。
&esp;&esp;他聽見自己說：“是。”
&esp;&esp;你看吧，我們是一樣的。
&esp;&esp;我也撒謊，陷害別人，和你一樣虛偽。
&esp;&es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