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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腿,已經沒有知覺了。
鮮血染紅了身前的海水。膝蓋下兩寸的小腿處,血肉模糊。
太陽在西方,沉入海洋,而後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黑夜。
章德穹脫下幞頭,披頭散髮,將幞頭綁在左腿大腿上,將之勒緊,防止流血過多。
這一招,還是上官聆雨在閒聊時告訴他的。
章德穹披頭散髮,面容憔悴,左腿血肉模糊,就這麼用兩隻手和一隻腿向岸邊游去。
由於左腿負傷,況且疼痛至極,難以再仰泳。即使仰泳,也無法做到放空自己,行元力恢復之法,只能憑藉僅有的元力硬撐。
在劇烈的疼痛下,章德穹的腦海中一片混沌。
到了將盡二鼓之夜,章德穹的身體終於到達了極限,在海中昏迷了過去……
一切,又似乎回到了原點。
彷彿自己還在母親腹中,好奇的聽著人們在說一些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話。
難道,我又轉生到另外一個孩子身上了?
章德穹的意識一片混沌,無數聲音在耳邊交錯。
有母親陳安的,有父親章升賢的,有上官聆雨的,有何老的,還有自己的好友們和夫子們的……
章德穹彷彿深陷一個漩渦。《連山易》、連叔、蒼冥、獨木舟、海獸等等,似乎一同旋轉著向自己擠壓而來。
……
“啊!”
章德穹眼前一片光亮,瞳孔漸漸恢復了焦距,身體各部位也傳來僵硬的感覺。尤其是左腿處,一陣陣痛楚襲來,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章德穹緩了口氣——這麼看來,自己起碼沒有死……
章德穹這才有精力打量起來自己所處的境地。
一個有些簡陋的房間,一張有些硬的床,上面躺著有些虛弱的自己。
牆上掛著一張漁網,這應該是一個漁夫的家。
看來……自己被人救了啊……
頭腦有些昏沉,章德穹想伸手掀開被子下床看看,但手卻不聽使喚,沉的如同灌了鉛,根本抬不起來。
章德穹張開發乾的嘴唇,道:“有人嗎?”
章德穹聽到自己的聲音後不禁愕然,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虛弱無比,哪裡是在說話,明明就是在以乾啞的聲音在喃喃。
章德穹回憶起來,剛剛自己醒轉時的那聲“啊”,也如同蚊蠅輕哼,哪有半分氣力。
章德穹不禁面露苦笑,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用意念內視丹田,丹田中,元力已有往常時的八成。
元力基臺一邊,有一扇白色的門,靜靜地矗立在那裡。
這扇門,有日月星辰為伴,有云紋為飾。
章德穹看著它,氣就不打一處來。就是它,讓自己身陷險境,在生死之間幾度徘徊,更是弄丟了《連山易》,弄丟了曾祖的期待。
章德穹突然想起明致夫子給自己的那個羊皮藏寶圖。
當時情形緊急,他哪裡還顧得上這些?
因此,這些東西也都隨著獨木舟,消失在海底了。
好在那一張藏寶圖,自己已經研究過不知多少遍,早已將另外兩處地點記得清清楚楚。
至於趙韋浩給自己的影夜匕,也不知去向何方。
就連之前綁在手腕上,裡面裝著明致夫子給自己的通行書和自己本命幣的錦囊,也不知失落何處。
此外,身上的長褲也連同聖靈院自由學員的腰牌一起,早已不見,如今自己果真是赤裸而來,什麼都不剩下了。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章德穹默誦這篇陶淵明先聖所寫的《歸去來兮辭》,以平復心中的不安,恢復已經透支的元力。
房間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腳步聲響起,一個少女捧著一個藥罐走了進來。
少女有十八、九歲,與章德穹同齡。眉眼輕柔,但略黑的面板卻顯示著陽光與大海的殘酷。身上有些舊的麻布衫,倒使她看起來有些柔弱而堅強的意味。
少女見章德穹醒了,不禁微微一笑:“你醒了?說來你可真是命大,都傷成那樣了,居然還能順著海浪飄到岸上。”
章德穹聲音沙啞地道:“麻煩扶我起來……”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你還是先在這裡歇息吧。你發燒有點重,雖然我餵你吃過湯藥了,但還需要好好休息。你的東西全在那個桌子上,我沒有動,你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