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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蓋棺材板兒了,讓你也能多透透氣。”
“多謝,多謝。”周昌眼眶裡的眼仁轉動著,又道,“您能不能把我扶起來,讓我坐在棺材裡,看看米墳裡是什麼樣子的?”
周昌恭順的態度,一口一個‘您’的稱呼著肥漢,叫那肥漢頗為受用。
平日裡,肥漢身邊並不缺少巴結他的人,可像周昌這樣文縐縐的巴結他的人,他還沒遇見過一個——溫家的男丁一個個倒是滿腹經綸,文質彬彬,但他們主人家,怎麼會對他一個奴僕有好態度?
是以肥漢聽得周昌的請求,都沒有猶豫,就把事情應了下來:“想看看稀奇也沒什麼,來,我扶你起來。”
他說著話,果真把周昌扶了起來,令周昌坐在了棺材裡。
“走吧。”
肥漢向那兩個推車的人揮了揮手。
棺材下的排子車車輪重新轉動,沉悶厚重的聲音響在了昏暗的內院中。
周昌坐在棺材裡,目光掃過這座大屋裡的種種擺設,除了遍處堆積的空酒罈外,便只有那被眾多立柱簇擁起來的‘米墳’格外醒目,時刻勾攝著周昌的心神。
茂密而雪白的菌絲在那墳冢一般的糧食山上紛揚生長,菌絲相互盤繞,在這座‘米墳’的表面結成了一層硬殼。
米墳前,‘溫老祖’的墓碑寂靜聳立。
米墳後,有一道以泥磚壘砌出的幽深甬道。
兩副棺材被一前一後地推進了那條甬道內。
排子車沿著長緩坡一路向下,長緩坡兩側,以黃泥磚堆砌形成的平臺上,同樣聳立著一座座‘米墳’——只不過這眾多的米墳之中,能催生出雪白菌絲的終究只是少數。
大多數米墳,都還保持著各種糧食原本的狀態,未有菌絲長出。
而少數米墳即便長出了菌絲,卻多呈現汙穢的青綠色,少有如雪一般潔白的顏色。
那眾多的米墳前,同樣聳立著一塊塊石碑。>br />
‘溫兆林’、‘溫兆風’……
‘溫興仁’、‘溫興義’……
‘溫嗣祖’、‘溫嗣名’……
長緩坡漸漸改變方向,盤旋著向下延伸。
“你看,這些米墳窖池裡,就埋著的或是像你們一樣自稱害了瘋病癔症的人,或是那些被人們覺得有古怪的物件。”肥漢指了指緩坡兩旁的那些米墳,同周昌說話,他的聲音在這幽深的地下窖池裡,顯得陰涼滲人,“大多數人其實沒病,堆在他們上頭的糧食山一點變化也沒有。
只有少數的人真的害了瘋病,生了妄想,埋著他們的糧食山開始長出菌絲,慢慢變成米墳。
米墳就是永盛酒坊的酒麴。
這些害了瘋病的人,之所以躺在糧食堆裡,就能把妄想排出去,令糧食長出菌絲,變成酒麴,就是因為我們永盛酒坊的‘甘醇曲’在發揮作用。
甘醇曲只存在於溫老祖的米墳裡。”
“那些墓碑……”周昌的目光掃過坡道兩側的米墳,越往下走,米墳前的石碑表面,越是石皮斑駁,充滿了歲月的刻痕。
“那是酒牌名!”
肥漢打斷了周昌的話。
對於周昌稱米墳前刻著‘溫某某’字樣的石板,乃是墓碑的話,肥漢頗為忌諱,他不滿地瞪了周昌一眼,指著坡道一側那塊刻著‘溫鱗全’的石板,道:“溫鱗全窖池,專產‘鱗全老酒’,溫鱗章窖池,專產‘鱗章十年陳酒’……”
周昌點點頭,不再說話。
從地面上一直鋪陳到地底下的這一座座所謂窖池,在他眼裡,愈發像是一座座墳冢。
任憑肥漢再如何解釋,都難以令他取信半分。
溫家的先輩之中,有沒有叫溫鱗全、溫鱗章、溫兆林這些名字的?
假若確有其人,莫非這些人死後的歸宿,便形成了溫老祖這座巨大米墳下的某一座窖池?
這些人,又究竟是因何而死?
排子車臨近最底部,周昌挪動著眼仁,向下眺望——最底部仍舊是黑漆漆一片,只是四下裡的空氣變得愈發陰冷潮溼,肥漢與那兩個推車人腳下偶爾踩落的土石,墜下漆黑一片的窖底,周昌便能聽到細微的水聲。
溫老祖這座米墳最底下,應當有水源存在。
“這裡也沒有空池子了……
今天窖裡這麼滿?”肥漢環視四下,即便當下已經瀕臨地窖最底層,坡道兩側的幾個窖池上,仍舊堆著米墳,微微泛黃的菌絲在陰冷空氣裡輕輕搖顫。
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