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弒父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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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無憂坐上逃往墓山的車時,雲荒街的天空忽然飄起小雪。
傅朝陽坐在駕駛位,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霍無憂用顫抖的手指點燃香菸。
今天天氣不好,雨刮器和年久失修的玻璃摩擦,發出沉悶的悲鳴。
“噌——”打火機的光忽明忽暗地照在霍無憂的側臉,很快,傅朝陽就看見,霍無憂落下了一滴淚水。
傅朝陽很少看見霍無憂哭,至少在研究院的時候,霍無憂很少笑,很少說話,但只要出了事,她一定是最靠譜的那個。
抽泣的,完全不穩定的呼吸聲在窗戶全關的車內響起,霍無憂的嘴唇顫抖著,連帶著絲絲縷縷升騰的香菸也顫抖起來。
“我殺人了。”
霍無憂想將鼻尖的酸澀逼回去。
“我知道。”傅朝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我殺了申無涯。”霍無憂終於穩住了鼻息,她抬起頭,通紅的一雙眼裡全是冷靜。
“我知道。”傅朝陽也啞了嗓子。
他想去看霍無憂,但他很快就抬不起頭了。
去看一個堅強的人最脆弱的一面,是一件殘忍的事。
沒有人想在哭泣的時候被圍觀。
“我殺了我爸。”霍無憂繼續說。
傅朝陽回答她:“我知道。”
霍無憂深吸一口氣,煙霧朦朧間,車子拐向了上山的路,她曾恐懼,悲哀,絕望,最後一切的一切都歸於平靜。
“傅朝陽,我會死。”
過了一會兒,霍無憂長長地吐出一口煙。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依舊記得這個夜晚,她在逃亡的路上,看到了一場盛大的雪。
伴隨警車刺耳的鳴笛聲。
*
逃。
霍無憂第一次在日記本上寫下這個字時,堪堪上了二年級。
在一個教育水平極度落後,且極少有人知道讀書有什麼作用的年代,霍無憂已經意識到,她這輩子能擺脫困境的唯一出路就是——讀書。
小孩子的思維其實很簡單的。
你對她好,那就是好人,你對她壞,那就是壞人,世界只分好壞。
媽媽告訴她,遇到壞人就要逃。
霍無憂寫下“逃”的前一分鐘,她還站在申無涯旁邊,聽申無涯給她講一道數學題。
申無涯是霍無憂的父親。
他兩年前生了點小病,就一直躺在家,沒去上班。
“你個蠢貨,這麼簡單的一道題你都聽不懂嗎?”申無涯脾氣不好,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這道題究竟怎麼做。
他只是罵。
他只是罵霍無憂蠢。
“就這樣的都做不會,你每天還在讀書,真不知道你書讀到哪兒去了!”申無涯躺在沙發上,交叉著腿,手裡拿著霍無憂的作業本,嘴裡吐著唾沫星子。
霍無憂忽然很後悔在今天早上上學之前去問媽媽這道數學題,這樣的話,媽媽就不會在上班之前讓申無涯教霍無憂做題,她也就不會捱罵了。
媽媽說,她是語文好,小時候寫過作文,就是後面家裡沒錢,她就沒繼續讀書了,她還說,申無涯是數學好,他小學雖然都沒讀完,但他算數一直很厲害。
申無涯指著卷子,“這道題一看就是27,你還寫3,算的什麼東西?”
“可是你要告訴我27是怎麼算的,我下次才能做對啊,而且我覺得應該不是27,你算錯了。”霍無憂雖然不是特別擅長數學,但她做題思路還是有的。
至少她比常年不接觸學習的申無涯要擅長數學。
但這個“錯”字就像觸到了申無涯哪根不正常的筋,他忽然暴起,“老子說它是27它就是27!你現在還敢跟我頂嘴了是吧?!”
霍無憂被罵了一通,只呆愣地站在申無涯旁邊,最後,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哭什麼哭?!”申無涯瞪著眼睛從沙發上坐起身,他的眼睛很大,因為面龐消瘦,他的眼睛是從面板裡凸出來的,橫著臉時,像一隻憤怒的牛。
下一秒,申無涯抬起手,“啪”的一聲,卷子猛地甩向霍無憂的臉。
霍無憂一下就止住了哭聲。
暴力會讓人變得安靜。
申無涯一定是壞人。
回到房間,在寫下“逃”字的那刻,霍無憂依舊這麼想著。
原本她今天應該很高興的,因為媽媽給她買了一個新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