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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欲來,彤雲掩光。廊下家黑洞洞的,十分靜寂。
一隻紅扇面的靴子,穩穩落在檻外,便停步不前。
幾個小火者立即圍上來,喜開顏笑:
“周司正大喜!這靴子是御賜的麼?可真氣派!”
“您差事辦得漂亮,又得乾爹的愛重。若他日得道,也別忘了咱們呀。”
周玉臣舉起兩根手指,略動了動,眾人便靜了。
她這才開口:“乾爹在麼?”
眾人點頭。門縫裡透出一線光色,渾濁而溫暖,隨著裡面的人影走動,時斷時續。
周玉臣推門而入。
剛露臉,一隻連湯帶水的茶盞就直直砸來!
周玉臣猛地像猴兒一樣躥開!
她生得一副精神俊氣的好容貌,嬉皮笑臉也不招人厭:“乾爹!使不得!這隻釉裡紅用來砸我,倒委屈它了。您換一隻——別!那隻也使不得!”
話音未落,又一隻碟子砸來,濺得雪光飛齏。
正中央,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周炳,他的聲音又尖又細:“叫你監製鰲山燈,是讓你給太子爺賣個臉熟,好尋個前程。你倒好!轉臉就領了四皇子的差事,你以為你是誰,還由著你挑揀上了?”
周玉臣心中苦笑。
她本是南越土司之女,父母無子,把她充作兒子教養。
天授十三年,父親造反稱王,被梁廷鎮壓。父親戰死後,她和母親一起被押入京師。
周炳與她母親有舊。淨身時,他藏住了她的女兒身,也改掉了她的真姓名。
“我實心為你打算,”周炳氣得滿屋子轉悠,似乎想再找個茶盞:“可你是怎麼報答我的?!”
周玉臣連忙跪上前,諂媚地獻上一物:“乾爹,用這個!這個尺寸趁手,結實耐砸,還輕巧不累人。”
周炳一看,那是隻小香囊,果真輕巧又趁手。他氣笑了:“又是哪個宮女送給你的?倒是投你所好。”
“是東宮婢女,說是拿不準我喜歡什麼香料,送了好幾個呢。”
周玉臣眨眨眼:“乾爹,您看我生成這樣,又有您調教出來的一身本事,宮中誰人不知我周玉臣?太子又怎會沒聽過我的名字?”
說這話時,她仍乖順的跪著。
但一身錦衣犀帶,從容俊雅,正是得意非凡的輕狂模樣。
周炳反而收斂了怒色。他年近五十,多年屈居人下,脊骨早已佝僂。再氣勢的蟒袍,穿在身上也如隆冬之蛇。
如今見這樣的錦繡韶華,輕易拋卻,怎能不生恨?
周炳盤著楠木乾坤環,似笑非笑:“你既明白,為何避開太子的內官遴選?如今你竟輕狂得敢挑選主子了不成?”
他的聲音很輕。
卻壓得周玉臣的心沉了一沉,她急忙笑道:“——哎喲我的乾爹,我恩主!我哪兒敢挑主子呀!再說了,那四皇子是宮女所出,養母一宮又觸怒了皇上,至今也未能出閣。說句大逆不道的,他的福氣還不如我呢。”
“我自然也想跟太子爺,可他和皇上一樣,事事都聽從王知恩的意見。如今的東宮,就算上門做只搖尾哈巴狗,那狗都得姓王。”
周炳一愣,神情微變。
自打皇帝北狩歸來,他的恩寵就淡了。
昔日的乾兒子王知恩,卻節節攀升,還做了他的上司——司禮監掌印太監。
王知恩小人得勢,時常給周炳使袢子,周炳一路被排擠到秉筆之末。
可皇帝信重他!越山之戰,皇帝身邊的內官跑得跑,死的死,撐到最後的只有王知恩。兩人一同在[蔑裡幹]受俘,一同喝風吃沙。
這就是患難之交。
周炳被帝王冷落,本已心灰意冷。直到他發現:周玉臣聰警機敏,少有奇才。王知恩的一群徒子徒孫裡,唯有王夢吉能相較一二。
周炳竟有望女成龍之意!不顧周玉臣是女兒身,鉚足了勁提攜她。
因此,周玉臣十八歲就持掌一司,是年輕宦官中的佼佼者,又在御前得了幾回賞賜。
周玉臣凝神靜氣的跪著。
四下極靜,只有大洞真香在傅山爐裡嫋出一脈藥香,苦意滲入心房。銅盆裡炭火將燼,紅意半灰,寒顫顫的冷意從膝蓋直往上竄。
半晌,才聽見周炳道:“起來說話。一地碎片渣子,也不怕傷了膝蓋。”
周玉臣起身,熟練的從櫸木圓角櫃裡取出一套新茶具,又拎著銅盆上懸掛的燒水銅壺,重新斟了兩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