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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圖”,徵少年題詠,意在擇婿。生獻詩云:“慵鬟高髻綠婆娑,早向蘭窗繡碧荷。刺到鴛鴦魂欲斷,暗停針線蹙雙蛾。”又贊挑繡之工雲:“繡線挑來似寫生,幅中花鳥自天成。當年織錦非長技,幸把迴文感聖明。”女得詩喜,對父稱讚。父貧之。女逢人輒稱道,又遣媼矯父命,贈金以助燈火。生嘆曰:“連城,我知己也!”傾懷結想,如飢思啖。
無何,女許字於鹺賈之子王化成,生始絕望,然夢魂中猶佩戴之也。未幾,女病瘵,沉痼不起。有西域頭陀,自謂能療,但須男子膺肉一錢搗合藥屑。史使人詣王家告婿。婿笑曰:“痴老翁欲我剜心頭肉耶?”使返。史乃言於人曰:“有能割肉者妻之。”生聞而往,自出白刃,刲膺授僧,血濡袍袴,僧敷藥始止。合藥三丸,三日服盡,疾若失。史將踐其言,先告王。王怒,憤欲訟官。史乃設筵招生,以千金列几上,曰:“重負大德,請以相報。”因具白背盟之由。生怫然曰:“僕所以不愛膚肉者,聊以報知己耳,豈貨肉哉!”拂袖而歸。
女聞之,意良不忍,託媼慰諭之。且雲:“以彼才華,當不久落,天下何患無佳人?我夢不祥,三年必死,不必與人爭此泉下物也。”生告媼曰:“士為知己者死,不以色也。誠恐連城未必真知我。但得真知我,不諧何害!”媼代女郎矢誠自剖。生曰:“果爾,相逢時當為我一笑,死無憾矣!”媼既去,逾數日,生偶出,遇女自叔氏歸,睨之。女秋波轉顧,啟齒嫣然。生大喜曰:“連城真知我者。”
會王氏來議吉期,女前症又作,數月尋卒。生往臨吊,一慟而絕。史舁送其家。生自知已死,亦無所戚。出村去,猶冀一見連城。遙望南北一道,行人連緒如蟻,因亦混身雜跡其中。俄頃,入一廨署,值顧生,驚問:“君何得來?”即把手將送令歸。生太息,言:“心事殊未了。”顧曰:“僕在此典牘,頗得委任。倘可效力,不惜也。”生問連城。顧即導生旋轉多所,見連城與一白衣女郎,淚睫慘黛,藉坐廊隅。見生至,驟起似喜,問其何所來。生曰:“卿死,僕何敢生?”連城泣曰:“如此負義之人,尚不吐棄之,身殉何為?然已不能許君今生,願矢來世耳。”生告顧曰:“有事君自去,僕樂死不願生矣。但煩稽連城託生何裡,行與俱去耳。”顧諾而去。
白衣女郎問生何人,連城為緬述之。女郎聞之,若不勝悲。連城告生曰:“此妾同姓,小字賓娘,長沙史太守女。一路同來,遂相憐愛。”生睨之,意態憐人。方欲研問,而顧生已返。向生賀曰:“我為君平章已確,即令娘子從君返魂,好否?”兩人皆喜。方將拜別,賓娘大哭曰:“姊去,我安歸?乞垂憐救,妾為姊捧帨耳。”連城悽然,無所為計,轉謀生。生又哀顧。顧難之,峻辭以為不可。生固強之。乃曰:“試妄為之。”去食頃而返,搖手曰:“何如!誠萬分不能為力矣!”賓娘聞之,宛轉嬌啼,惟依連城肘下,恐其即去。慘怛無術,相對默默;而睹其愁顏戚容,使人肺腑酸柔。顧生憤然曰:“請攜賓娘去。脫有愆尤,小生拚身受之!”賓娘乃喜,從生出。生憂其道遠無侶。賓娘曰:“妾從君去,不願歸也。”生曰:“卿大痴矣。不歸,何得活也?他日至湖南,勿復走避,為幸多矣。”適有兩媼攝牒赴長沙,生囑之,賓娘泣別而去。
途中,連城行蹇緩,裡餘輒一息,凡十餘息,始見里門。連城曰:“重生後,懼有翻覆。請索妾骸骨來,妾以君家生,當無悔也。”生然之。偕歸生家,女惕惕若不能步,生佇待之。女曰:“妾至此,四肢搖搖,似無所主。志恐不遂,尚宜審謀。不然,生後何能自由?”相將入側廂中。默定少時,連城笑曰:“君憎妾耶?”生驚問其故。赧然曰:“恐事不諧,重負君矣。請先以魂報也。”生喜,極盡歡戀。因徘徊不敢遽生,寄廂中。
白話文
晉寧縣有個姓喬的書生,字大年,少年時就很有才氣,但二十多歲了,依舊窮困潦倒。喬生為人正直,他有個好朋友顧生去世後,他經常接濟顧生的妻子兒女。本縣縣令因為喬生的文章寫得好,對他很器重。後來縣令死在任上,家眷滯留晉寧無法返鄉,喬生變賣了自己的家產,買了棺柩,往返兩千多里,把縣令的遺體連同其家人一起送回了家鄉。因此,當時的文人更加尊重喬生,但他也變得更加貧窮了。
當時,一個姓史的舉人有個女兒叫連城,精於刺繡,又知書達禮,史舉人非常寵愛她。一次,史舉人拿出一幅女兒繡的“倦繡圖”,徵求年輕書生就圖題詩,想借此選個有才學的好女婿。喬生也作了一首詩獻上,詩中寫道:“慵鬟高髻綠婆娑,早向蘭窗繡碧荷。刺到鴛鴦魂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