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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孫滿堂,崔老太太很是滿意,笑道:“尋常家宴,不必講那麼多規矩。難得你們的大姐姐回來,六丫頭也尋回來了,不如把簾子撤去,讓他們兄弟姐妹好生熱鬧熱鬧。”
府裡規矩大,老祖宗的話也大。
小的兩個孩子歡天喜地。
待簾子撤去,各自見過,小爺們的注意力都落在剛回府的薛六姑娘身上……
他們還沒有經歷過什麼大事。
舊陵沼的名字,提起來就令人害怕,眼神難免異樣……
崔老太太笑眯眯地看著兒孫們,好似想到什麼似的,眼神在膳堂巡視一圈,落在三夫人的身上。
“老三呢?說好今晚家宴,不要缺席。你相公去了何處?”
錢氏剛端起飯碗,聞聲又放回去,不緊不慢地笑應:“老太太這話問得兒媳好生難回。腿長在他身上,我還能拿根繩子把他拴在腰上不成?”
錢氏是商戶女,公認的沒有規矩,仗著孃家有錢,性子很是悍跋。
她酸不溜秋一句話,氣得老太太牙痛。
“你做妻子的,也該拘著他一點。小輩們都大了,他一個長輩,這樣不著調,像什麼話?要是小輩都有樣學樣,這老祖宗的規矩,不得壞在他手上。”
錢氏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應一聲,老太太便不再提。
兒子是她自己生的,什麼德性,她最清楚不過。
“開席吧。”
女眷這邊很是安靜,食便不言,很懂規矩。但幾位小爺卻很活潑。
薛覽今年二十有二,在大理寺任職錄事,官不過八品,卻因是長房嫡子,親姐夫又是端王,素愛高談闊論,在府裡兄弟面前說起奇案秘辛來從無顧及。
“那尤三郎的事,聽說了嗎?好好的大活人,不翼而飛了……”
三房九歲的小郎薛驛,聽得眼睛都直了。
“會不會是被厲鬼拘走了?”
薛覽哧一聲,“哪來的厲鬼?你少看些神神怪怪的話本。我今日下值,看到京兆府的人,在水塘裡撈屍。他們說,那尤三郎,偷偷在崇仁坊的宅子裡,安置了十數個美人兒。這廝平日荒唐,對美人兒非打即罵,想是把人折磨得狠了,這才合起夥來,趁他受傷動彈不得……”
他做出一個狠戾的眼神。
“殺人碎屍。”
“阿覽!”薛慶治制止他,“莫談朝事。”
平常在家議論政事,父親偶爾還會點撥幾句,今日竟不許說?
薛覽沒有注意到薛慶治臉上的凝重,又忍不住道:“也有人說,這般行事,頗像舊陵沼守屍人所為。說不定是有人買兇殺他……”
“啊!”一聲尖叫,打斷了他的話。
只見一個丫頭端了碗滾燙的熱湯,悉數灑在薛六姑娘的身上。
衣裙上散發著熱氣,薛綏卻沒有動彈,她仿若沒有知覺,表情都無甚變化。
老太太率先出聲:“大膽!你是怎麼做事的?”
那丫頭嚇壞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老祖宗饒命,婢子方才害怕,一緊張就,就灑了……”
崔老太太厲聲:“你怕什麼?”
丫頭怯生生抬眼,看了看薛綏,迅速低下頭去。
“怕,怕,舊陵沼……”
三個字很輕,卻足夠落入眾人的耳朵。
這個從舊陵沼回來的六姑娘,讓她感到害怕。
屋子裡靜寂了一瞬。
方才就不住有人打量薛綏,如今更是齊齊朝她看來,一個個屏著呼吸,好似對丫頭的話感同身受,在薛六身上聞到了屬於舊陵沼的腐朽和陰森氣息。
薛綏從如意手上接過帕子,就像沒有看到那些不友善的目光,慢條斯理地擦拭衣裳。
“不妨事。”
崔老太太看那丫頭一眼,“六姑娘饒了你,還不快退下?再毛手毛腳,仔細揭了你的皮。”
那丫頭磕頭謝恩,小心翼翼地退下去了。
薛月盈笑道:“這春寒料峭的,著了涼可不好。琉璃閣離壽安院近,六妹妹不妨隨我去換身衣裳?你我身形相仿,我正好有幾身還沒上身的新衣……”
薛綏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有勞四姑娘。”
她待要起身,手臂被人按住了。
是坐在她旁邊的薛月樓。
家宴上她一直不開口,這會兒倒是淺淺出聲。
“憐水閣比琉璃閣更近。我看六妹妹生得清瘦,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