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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於地,俯伏道:“魏使……魏使……”
慕容垂心中明瞭,卻仍霍然站起,追問道:“汝道……魏使……亦已……染疫而卒乎?!”
慕容寶再次頓首於地,俯伏道:“兒臣雖延請都中名醫會診,然……皆道無力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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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頹然坐倒,戟指罵道:“若非汝愛惜財貨,不允其價,魏使早已歸國,又豈有如今之事?魏使若已歸國,兩國交好,代馬便已大入我境內!汝究竟能成何事?早知汝如此不堪,阿麟曾率師助魏平叛,便命之與魏使接洽,恐早已成就好事!”
慕容寶聞言不快,抬首抗聲道:“兒臣忝為太子儲君,魏王珪以親弟為來使,乃以方聯姻,親親愛重我國之意!陛下若以諸子與之接洽,恐魏人以我慢待,而失兩國歡好!”
慕容垂看向太子,頷首道:“汝言有理。”復恨恨道:“為父只恨王猛以金刀奸計,害死汝兄阿令!汝才不及弟,今卻為嫡長,豈非天哉!嗚呼!嗚呼!天亡我哉?”言罷大捶坐榻。
慕容寶跪伏道:“兒臣忝為太子,不能忠君之事,遺陛下憂,罪該萬死!今當引咎失位,繫頸為罪虜,赴盛樂向魏王珪請罪,以彌補兩國交誼之缺!”
慕容垂道:“罷了!魏使究竟乃染疫而卒,非我招待不周。汝此事所失,不在照應之不善,乃在不知輕重主次!往後國事所重者,尤當留心。”
慕容寶卻道:“父皇居後宮頤養天年,以國事遺兒臣,兒臣實有負重託!便請辭太子儲君之位,以付……三弟四弟,自是憑父皇所擇!”
慕容垂默然。慕容寶複道:“兒臣以為,阿麟前向率師助魏平叛,卻不及魏王珪於獨孤劉顯手中收復平城,乃擄掠牛馬而歸,實已失魏之歡心!故我伐河東王之時,魏王珪厲兵秣馬於平城,隱隱有南下援救河東之意!父皇既看重我與魏之邦交,阿麟恐亦非儲君之選!阿農於復國之際,實單刀赴會,招攬父皇舊部,大得眾心,復與魏無齟齬,乃太子不二之選。”
慕容垂慍道:“汝此是何言?阿麟雖亦嫡子,有智計,統兵得法,昔日卻有於北奔途中,單騎歸鄴賣父之事!阿農乃側室所生,是為庶子,安得服眾,堵天下攸攸之口?阿令既不得永年,汝為嫡長,乃是天然儲君,今雖敗事,又安得引咎辭位?自古無此,汝亦不得以吾年老,出此苦肉之計!”
慕容寶俯伏道:“父皇!兒臣感激涕零!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兒臣既處事不明,宜受責罰!且……”
慕容垂蹙眉道:“尚有何事?與魏易馬之事,我當遣使送魏使柩歸,好言撫慰魏主,答允其馬價,此事汝不必再過問。”
慕容寶頓首於地道:“兒臣罪該萬死!魏使方不治,兒臣一時惶急,以兒臣宮中為兒臣所親小人言,驚恐失措……竟……竟未經父皇允許,已私自遣使入魏……”
慕容垂怒不可遏,以掌擊案道:“汝——汝真氣死我也!此非小事,安得不報我知?使我為石虎,汝今日死矣!”
慕容寶道:“昔日廢帝,因桓溫北伐至枋頭,遂以中山妹婚配魏王珪祖父什翼犍,父皇痛心疾首!今父皇以兒臣之女,婚配魏王珪草原腥羶虎狼之輩,中國所謂蠻夷非類之倫,陛下卻不惜之,可憐我女!兒臣亦人父,豈不自愛己女?今兒臣鑄成大錯,惟親身以罪虜赴代北,向兒臣女婿請罪,以贖罪愆!”
慕容垂聞言黯然,乃道:“荒唐!自古豈有丈人自縛,請罪於女婿之理?再也休道此荒唐之言!汝之愛女,乃吾長孫女,正猶鶯兒昔日之為廢帝強為和親公主!如今鶯兒母女流落在南,生死未卜,實足憂心!雖以我為燕帝,正其名號為中山公主,又復何益?”言罷,慕容垂潸然淚下。
慕容寶見老父動情,乃相陪而哭。慕容垂默然良久,忽道:“汝所遣入魏之使,卻是攜何使命?”
慕容寶囁嚅道:“兒臣誤信侍從小人之言,其道魏使乃魏王珪之弟,其死非同小可……若遣使以其染疫卒之實情相告,恐魏王珪憑虎狼之性,不顧舅甥之誼,竟發兵攻我!則兒臣之罪愆,過於石宣,只宜自刎,以謝罪於陛下!此小人道,‘陛下看重與魏邦交,今事已至此,不妨遣使攜重金、布帛入魏,以購代馬,道魏使抱恙,故留我都中將養,嗣後大安,便遣使送之歸國。’兒臣以為其言有理,遂依言辦之,不曾請示父皇,罪該萬死!”
:()殷紅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