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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渾身一震。頸部的壓力在令人痛苦的剎那中減輕,取而代之的是肩膀上的灼痛。他迷失了方向,感覺自己被抱住雙腿舉起來,向上猛拉。隨著每一寸的上升,他喉嚨上的壓力都輕了一些。他的頭無力地向後仰著,溼潤而劇烈的喘息不斷從他的肺部撕扯而出,每一口氣都是被奪走的珍貴的空氣。
繩子雖然已經鬆弛,被從掛鉤上取下,但仍然環繞在卡爾的脖子上,感覺陌生。胸口燃燒著羞愧感。
“放手,”他沙啞著聲音,“我……”
他的雙腿無力,讓他癱倒在地面上成一團。咳嗽使他的身體抽搐,透過充斥視野的紅色霧氣,他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跪在他身旁。
“媽——媽媽?”
是她。弗裡德麗克的臉因擔憂而扭曲,她無視了他剛才的虛弱懇求,忙亂地處理繩結,終於她靈活的手指將其解開,繩子掉落在地板上。
卡爾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渴望身體接觸,直到她的手臂收緊了他,讓他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他的思緒飛躍,努力跟上變化。這本不應該發生的。他的母親,那個安靜而疏遠的女性,她似乎只存在於他生命的邊緣,現在卻像哄小嬰兒一樣抱著他,輕輕地把他搖來搖去,但又緊攥著他的衣角,彷彿生怕他會消失一樣。他的視野慢慢清晰起來,露出母親那張瘋狂的臉,離他只有幾英寸遠。
難以置信變成了羞恥。他對自己的軟弱感到羞恥,對他給這個幾乎不承認他存在的女性帶來痛苦感到羞恥。
但這對她呢?她有什麼感覺?一絲什麼東西,甚至是關心?
他試圖說話,但話語卻說不出來。他只是像一條擱淺的魚一樣張開嘴又閉上。
“我……我做了什麼?”
他的母親沒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緊,她的身體像一個脆弱的堤壩,抵禦著他絕望的浪潮。房間似乎再次傾斜,世界忽隱忽現。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她的聲音,在他耳邊輕柔的呢喃,暴風雨過後唱出的搖籃曲。
“沒關係,卡爾。你現在沒事了。”
是的,當僅存的新鮮勁都耗盡時你會做什麼。
保持憤怒,保持清醒,保持距離。
“你以為我在這半升酒裡喝出了快樂?不!我喝的是痛苦!……”
“來吧,卡爾!別這麼掃興!生日男孩最會鬧彆扭了!為又一年狠狠教訓那些外國佬乾杯!——今天是你的生日,就好好慶祝一下吧!”
又一年了?又一年在泥濘中掙扎,在蝨子中度日,懷疑自己是否會成為戰場上一個無名的屍首?卡爾感到一陣惱怒湧上心頭。漢斯,願他單純的心得到祝福,就是不明白。“你說得倒輕鬆,漢斯。你有艾麗卡每週給你寫信,信裡滿是承諾和夢想。”他重重地把杯子放下。
漢斯的笑容短暫地溜走了,然後又帶著一絲尷尬地回來了。“好吧,但是你不能怪一個男人想念他的珍愛,對吧?”
“不,”卡爾轉過頭去。“我只是……我希望事情能有所不同。”
“啊,我知道!你一定是喝醉了吧?沒想到會看到你喝個大醉,卡爾!通常你不是像避瘟疫一樣避開它嗎?”
的確,他很少喝個酩酊爛醉。大部分時間,他會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清醒地感受痛苦,並從中獲得一絲......快感?
“悠著點喝,而且說不定,再過一年,你會有許多故事可以告訴你的子孫後代呢。不是嗎,施瓦茨?”
“後代?”卡爾撇撇嘴。這個概念似乎有些荒謬。誰會想要帶孩子進入這個世界?
“嘿呀,你永遠不知道,”弗裡施搗鼓著他。“也許你會遇到一個會偷走你心的小姐,讓你從這一切中逃脫。”
這個建議讓卡爾臉上閃過一絲接近厭惡的情緒。他不能負擔那種弱點。
“在戰爭中沒有時間去愛人,弗裡施。”
突然,餐館的門吱嘎一聲開啟了,一道金色的光線穿透了陰暗。一個年輕計程車兵走向他們,臉色憔悴。“給施瓦茨中士的訊息。”他把一張有點皺的紙遞給卡爾。
卡爾猛地展開紙張。這是一封電報,不帶信封包住,估計已經被人看光了,黑色的字母在薄薄的紙上顯得格外刺眼。他心跳加速地掃視著文字。電報來自慕尼黑,一個遠親發來的簡短訊息,告訴他父親去世了。
酒已經醒了一半,他把紙摺疊起來,紙張在他面板上發出沙沙聲。漢斯伸出手,但卡爾躲開了。“我需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他推開漢斯,走進了日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