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見父親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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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蓉李記出來,鍾志遠站在門口望向張記,張記老闆正好在門口捅爐子,兩個人隔街看到,都笑了,一個心裡嘲笑:“這潮頭,恐怕也被蓉李記趕出來了。”一個嘲笑:“曾經有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你沒有珍惜!且等著吧,看你還能笑得出來不?”
鍾志遠沿著中山路往北,過了建春門,走過廉溪路,左拐上了章貢路。
章貢路是上坡路,到了建國路就到了坡頂。建國路北端有贛州電影院,贛州最早的電影院,後來沒了。章貢路和建國路交匯,往前就是西津路,是下坡路,北邊賀蘭山頂有鬱孤臺,這時候軍門樓和鬱孤檯曆史街區連影子都沒有,一片平房瓦舍。
贛州的建築受嶺南影響,西門一帶多騎樓,鍾志遠在騎樓的走廊裡穿行,像個小孩在大人的褲腿間鑽進鑽出。騎樓裡各色的商店和住家,許多的老店都在這一片街區,春風包子鋪的店招還是那個大白包子溜著油,勝利照相館的櫥窗還放著那張漂亮的女人的照片,蔡家的蒸餃,和記菜館,敲洋鐵的,畫瓷板畫的,扎掃把的,一切如常,都是鍾志遠記憶裡的樣子。賣副食的櫃檯上放著的玻璃罐裡面花花綠綠的糖果看著很誘人,賣酒的櫃檯下一排陶壇,壇口紅布包的蓋口,牆上掛著的不同大小帶長長的手柄的竹筒,那是打酒的約子,舀酒用的。廊柱下還有鞋匠支著攤替人補鞋,賣酸菜的玻璃罐裡泡著切片蘿蔔、菜梗,二分錢一根,吃得很開胃。
這是鍾志遠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味道。
四十年後重新走在街上,說不出的滋味。
走過中醫院,走過菜場,遠遠的看到西津門城樓,如在腳下,一抬腳就能踩到似的。而越往前走,人越來越小,城門越來越高大,最後人就像根火柴棒裝進了盒子裡。
一出城門,視野豁然開朗,樹木掩映中一條大江斜流而來,遠處的西河大橋像一條波浪線畫在水面上,天空悠遠。
贛州市有兩條江,東邊的貢江和西邊的章江,兩江合流向北成為贛江,三條河流組成一個人字,贛州城就在人字的胯下。贛州是贛江的源頭,東、西、北三面環水不通,是典型的“南通”。
非常有意思的是,八、九十年代,贛州地圖上標的是“章江”和“貢江”,後來氣候變化,章貢兩江的水連年減少,可能覺得再叫“江”名不副其實了,後來就改叫“章水”和“貢水”了。
出了西津門,右手就是西津碼頭。
西津碼頭連著西河浮橋,與水西相接,曾經是繁忙的貨運通道。在清代和民國時期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特別是在太平天國運動和中央蘇區時期,其戰略位置和交通功能更加凸顯。可惜後來交通功能消逝,西河浮橋也撤掉了。
西河浮橋是一座百餘隻香蕉船接駁成的浮橋,連線著西津碼頭與對面的水西碼頭,形成一條寬闊的過江通道。放眼望去,從西河大橋到水西碼頭沿江一帶樹木蔥鬱,古榕樹團團簇簇倒映在江水裡,像一幅水墨畫。樹木掩映裡顯出白牆黑瓦的房屋,水西街就藏在江邊的茂竹密樹裡。
浮橋隨著水勢微微沉浮,走在浮橋上有輕微的晃動感。正是下班高峰期,浮橋上人來人往,皮鞋的腳步聲,單車的滾動聲,人們說話的聲音,一時在江面上彙集,又隨風而去,消失在江面上。
過浮橋上碼頭,男人們扛著單車,吭哧吭哧像狗一樣,單車上還掛著女人們的包包,裝了菜的籃子。女人們悠閒地甩著雙手,一步三搖地走著。這一幕讓鍾志遠從心裡笑了起來,在愛的女人面前,男人累成狗也覺得幸福。舔狗,舔狗,每一個造詞都是有道理的啊。
水西碼頭上,蔡家的小子見到鍾志遠,早早的喊了起來:“大學生回來了!”
這幾乎是水西街一景。這一聲裡有調侃,也有認可。
家就在眼前,一上碼頭就是。一米高的石臺上,帶閣樓的水板房,門前一個涼篷。
鍾志遠跨上臺階,因為緊張,竟有些喘。
未進家門,一股辣味撲鼻而來,鍾志遠探頭看,父母兄弟姐妹都在,不,哥哥不在。一家人在忙著做晚飯,父親正在炒菜,肥胖的身子有些笨拙。
淚水在鍾志遠的眼眶裡打轉,胸膛急劇起伏著,久久難以平復。
父親一生勞累,卻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離世,子欲孝而親不在,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此時見到父親,鍾志遠真想抱著父親大哭一場。可是不能,他只能用手狠狠地掐自己的腿,用肉的痛疼來化解心裡的痛疼。
再看到前世九十多歲,頭髮花白,老態龍鍾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