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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略一頓，又說：“那夫子已經和盤托出，他本來只是心有不甘，並無鬧事之意。不過前兩日有人來找過他，說你教的內容不合常道，慫恿他去告訴鎮上的人……聽他描述，應該就是雍和璧的幕僚，陸子燮所為。”
&esp;&esp;“哦。”蘇沉思者點頭道。
&esp;&esp;“小瘋子，‘哦’是什麼意思？你聽了這麼多，難道就只有這一個字的想法嗎？”影六挫敗道，“悠關名聲，你能不能上點心，難道要讓你辛苦維繫了一個月的身份，就此毀於一旦嗎？”
&esp;&esp;蘇小昭猛一拍扶手，站起說：“你說的對。”
&esp;&esp;“什麼？”
&esp;&esp;蘇小昭打了個響指，激動道：“一個真正完美的人設，不僅要擁有最完美的剪影，還要有最震撼人心的結局！”
&esp;&esp;“我知道蘇度孃的結局缺什麼了，它缺少一種壯美的觀感，一種狂妄的自我墮毀的快感！我怎麼能讓蘇度娘如此庸俗地退場呢？”
&esp;&esp;她掩面長嘆：“魯迅先生說，悲劇就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別人看。所謂悲劇，莫過於在殘酷的世道里，忠義者入獄噤聲，剛直者屈服彎腰，清正者含冤離去……噢，多麼可憐的蘇度娘。”
&esp;&esp;“等等，小瘋子，你在胡扯什麼？明明是在說雍和璧的人誣陷你的事，你就不氣憤嗎？”影六睜大了眼。
&esp;&esp;“氣憤什麼？”手指一叉，蘇姑娘烏溜溜的眼珠子露出，“他們說的不是事實嗎？”
&esp;&esp;影六：“……”
&esp;&esp;敢情她這一整天神情恍惚的，壓根不是在傷心或氣憤嗎？
&esp;&esp;蘇小昭摸了摸下巴，說：“不過那群小笨蛋，居然都沒有說完，明明還有更嚴重的事啊，比如說，我不僅教書離經叛道，還時常曲解經義。嘖，這是讀書人能忍的事？”
&esp;&esp;她衝影一招了招手：“大影兒，去吧，替我去使勁煽個風點個火，添個油加個醋。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要讓所有人，永遠得不到我寬恕的淚水！”
&esp;&esp;“小瘋子，你……” “是。”
&esp;&esp;影六霍地扭頭：“影一，你怎麼還應她了，我說你……”
&esp;&esp;話音未完，影一的身影已經飛快消失在屋簷上。
&esp;&esp;蘇小昭經過，一拍他僵住的肩膀：“我都說了，話癆影衛是會被嫌棄的。”
&esp;&esp;她邊走回房，邊舉起手貼著鼻子，並指扇起來：“嗡嗡嗡，嗡嗡嗡——”
&esp;&esp;身後的影六眉毛一瞬間氣歪了。
&esp;&esp;※※
&esp;&esp;謝筠這一日走在街上，一直神思不屬，心緒恍恍惚惚的。
&esp;&esp;以前和幕僚們替公子謀事時，私底下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他也不是沒用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怎麼卑劣和不堪，行事時他也不曾遲疑過半分。
&esp;&esp;但還是第一次，從眾人商定決議後，他便終日惶惶，哪怕知道這不過是一時權宜，無論事成與否，最後定然不會傷及她分毫。
&esp;&esp;但是，夜半於床榻輾轉時，他眼前浮現的，總是那女子可能會露出的黯淡傷懷的神色。
&esp;&esp;那樣孤傲清高的女子，當是容不得半分詆譭吧？
&esp;&esp;他邊走邊思索著，結果一抬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私塾前。
&esp;&esp;在門前踟躕許久，謝筠終於一咬牙，邁步走了進去——既然來到了，就去看一眼罷。
&esp;&esp;今日的學館似乎格外安靜。
&esp;&esp;謝筠往裡走去，聽見有零星讀書聲傳來：“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
&esp;&esp;他轉出拐角。
&esp;&esp;在看清學館裡的情狀時，他愣住，五腑俱是一澀。
&esp;&esp;座上，女子容色依舊昳豔，執卷而讀的神容清冷又認真。而座下並排坐著的學童，從昔日的二十來人，到現在，只剩下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