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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以暇地往後倚著,唇邊泛起一抹興味笑意,但他眼底卻是無趣的。
&esp;&esp;在他看來,這個歌姬雖盛名在外,不外乎都是以奇取勝。但是,她的琴音沒有情感。或許說是有,甚至連情緒細末處都拿捏自如,但是……這與其說是人的情感,不如說,只是一種在模仿這種情感的行為?
&esp;&esp;晉斐白挑了一下眉,這樣的猜測來得連他自己都覺怪異,畢竟連三歲稚兒哼的不成調的曲,都不至於完全沒有一絲人味。
&esp;&esp;而她的琴音,抽絲剝繭後便是空無。
&esp;&esp;那邊,蘇小昭垂眼挽手,五指極富技巧性地快速輪彈琴絃——
&esp;&esp;聽,就是這種索味的琴音。
&esp;&esp;就像這京城最高處的巍巍宮殿,富麗堂皇,燈火通明,也掩蓋不了內裡的冰冷寡然。
&esp;&esp;晉斐白微彎唇,果不其然地淡淡笑著。
&esp;&esp;可惜了,起手便無情乏味,再怎樣絕世的曲也是枉然。這樣的心思蔓延開來,晉斐白忽然就不想在這女子身上再費心力,畢竟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處理,他何須拿捏一個摸不準的棋子?棄了便是。
&esp;&esp;“停罷。”他唇邊仍是那抹惑笑,出聲叫停座下女子的琴聲。
&esp;&esp;琴聲連片刻的停頓也無。
&esp;&esp;在男子轉冷的注視下,蘇小昭依然垂目認真彈著……
&esp;&esp;對不起,她不是彈給他聽的。
&esp;&esp;她掀起眼,目光淺淺掠過上方,那伏下的,正隨著呼吸輕淺起伏的銀灰色身影,那樣的光澤,一如冰雪初覆蓋上原野……
&esp;&esp;她收回視線,手下的動作疾而不急,隨著前奏規律重複的旋律,力道逐漸加重。
&esp;&esp;晉斐白聽得微皺起了眉。
&esp;&esp;如果說,她之前的琴聲還帶有偽裝的情感,縱然不真實,仍勉強算是世人耳中的上等琴聲,那麼現在,就是連偽裝的華衣也除下,袒露出內裡的幹竭。
&esp;&esp;簡直是,難以入耳。
&esp;&esp;身邊的銀狻卻突然睜開了眼。
&esp;&esp;晉斐白偏頭,看見它半抬起頭,幽邃的鬱金色狼眼微眯,定定望著彈琴的少女,竟是一種少有的專注?
&esp;&esp;越來越疾亂的琴聲,毫無章法,像帶雪的風滾進原野——是狂風、急雪、冰面破裂,是狼群奔跑急促的呼吸,是在夜色血泊中廝殺的嗥聲,是遼渺的原野上,起起落落的生命更替的節奏。
&esp;&esp;這是不屬於人類聽覺審美範疇的旋律。
&esp;&esp;摒棄了音符和諧的組合,彷彿億萬年以來大自然的冷酷與無序,剔除去人類強加的情感。只剩下自生自滅,物競天擇。
&esp;&esp;這是一種,只有曾在冰冷原野上生存過、廝殺過的原始意識,才能於琴聲中·共鳴的,靈魂的縱深感。
&esp;&esp;晉斐白抬起手,打斷正要出聲的幕僚。審視的目光,在彈琵琶的蘇小昭和銀狻之間遊移。
&esp;&esp;最後一個重彈的尾音落下,狼眼微闔,似乎被同類呼喚時,野性的幽光倏然亮過——
&esp;&esp;狼身一躍而下,蘇小昭一激動,伸出手。
&esp;&esp;“啪呲!”
&esp;&esp;銀狻將送上門來的纖纖色手一把含住,咬破了彈性的肌膚,液體湧出……
&esp;&esp;不是同類血液的味道。
&esp;&esp;幽冷的狼眼一黯,吐出嘴裡的手,看著少女驚慌失色抽回手。
&esp;&esp;“銀狻,你在做什麼?”晉斐白皺眉,還是第一次見到,銀狻沒有聽吩咐擅自行動。
&esp;&esp;接下來,在晉斐白驚異的視線,和蘇小昭退後一步的動作裡,銀狻忽然直身湊過頭,將涎液從張開的嘴筒滴至她手背上的傷口,才轉身走開。
&esp;&esp;銀狻從不會給咬傷的獵物治療。
&esp;&esp;她究竟做了什麼,竟然讓敵視她的銀狻,對她一下子變得獨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