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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這日,一家老小皆是早早起床,仔細拾掇一番便上了馬車浩浩蕩蕩往皇城裡去。
藺赴月與秦家人關係不洽,沒有一道乘車的興致,索性一人窩在最後頭的小馬車裡,一路倒也鬆散暢快。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速度逐漸慢下來,藺赴月挑開車簾,皇城的紅牆黑瓦映入眼簾,被白皚皚的積雪襯得格外莊嚴肅穆。
她的思緒不由翻飛,想到了很多,譬如小時候隨外祖父進宮謝恩,外祖父就將她扛在肩上,絲毫不顧旁人的眼光,又譬如哥哥就是在這裡被打得七竅流血,沒了生氣……
藺赴月捂住心口,忍下這一陣錐心的刺痛。
半盞茶的功夫,外頭隨侍的人請諸位女眷下車,一行人又垂首斂眸,小心謹慎地往內宮門走去。
藺赴月一路疾行,神思略有些恍惚。
如今叫她再看這裡,只覺得滿城汙穢,而那群華服玉冠之人分明皆是道貌岸然之徒。
時候還早,女眷先由宮人領著去給阿耶貴妃請安,大曄後位空懸,暫由貴妃掌六宮事,代行皇后之責。
隨後又被帶到了用宴的昭華殿,才剛剛坐穩屁股,就見一宮人分開人群走來,附在秦老太太耳邊說話。
秦老太太一邊聽著,一邊瞥過目光看藺赴月,而後諱莫如深地點了點頭,“我這便帶她去給娘娘請安。”
語罷,秦老太太吩咐藺赴月,“秦娘娘宣你問話,且隨我一道去吧。”
藺赴月緘默不語,起身隨行。
秦錦柔的寢宮就在昭華殿旁,兩人各帶著奴僕略走片刻就到了。
進了屋,一陣香風撲來,秦錦柔一頭扎進秦老太太懷裡,嬌聲哭道:“祖母,祖母您受苦了,大哥哥他……”
秦老太太驟然被牽動傷心事,也低聲啼哭起來。
藺赴月陪在一旁,用帕子掖了掖毫無淚意的眼角。
秦錦柔哭夠了才抬起頭來,泠泠雙目看向她,“嫂嫂,到底是本宮的旨意叫你如今守了活寡,都是本宮的錯。”
藺赴月低垂眉眼,叫人看不清眼底情緒,“都是赴月的命。”
老太太輕哼一聲,想說什麼卻被秦錦柔按住了雙手,她面上安撫實則敲打,肅聲道:“只是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出了閣的女人就該安分才是。”
藺赴月聞言抬頭,目光落在秦錦柔那張年輕姣好的面孔上,突然扯出一個囫圇笑意。
“是,誰能有秦娘娘這樣好的福氣。”
秦錦柔面色一黯。
好福氣?
這算什麼好福氣?
陛下已經年過六旬,而她才雙十的年紀,抬進宮裡為妃與守活寡也差不了多少。
她被戳中傷心事,一時語塞,面色漲得通紅。
秦老太太見孫女也在藺赴月嘴上吃了暗虧,正想斥責,便有宮人來通稟,說是官家就要到了,還請秦娘娘帶著孃家人儘快入席。
這還哪敢打嘴仗,只顧著快快收整往席上去。
天家宴席程式繁瑣,等大家都坐下來的時候,太陽已是搖搖欲墜。
官家踏著夕陽的餘暉進殿,面目因逆光而不清晰,藺赴月在震耳的萬歲聲中抬眸,悄悄分辨帝王。
很涼薄的長相,雖上了年紀,卻不難看出劍眉星目的殘影,只是嘴唇太薄,不笑時很有積威甚重的殺戮之氣。
跟在一旁的太子周身氣韻倒是柔和許多。
官家道了“平身”,貴妃便急急迎了上來,一把挽住官家的手臂,嬌聲道:“陛下叫咱們好等,待會可得自罰幾杯。”
藺赴月心底暗嗤,真是好生輕浮的貴妃娘娘。
不過從她的出身來看,這般行事倒也無可厚非。
阿耶婉容乃北齊人士,出身市井,照理來說,她不該成為大曄皇帝的后妃。
卻也是因著其中各樣的因緣際會,如願爬上了龍床。
如今天下不安定,盤踞中原的大曄和固守草原的北齊分庭抗禮,中間還夾著一個易守難攻的黎川。
大曄與北齊紛爭不斷,但誰都無法越過黎川,一統天下。
也正是在這樣的局面下,大曄天子一意孤行寵愛一個北齊人,當真叫人不得不恐慌。
天子不知受了她怎樣的蠱惑,皇后去世後便著手冊立她為繼後,若非太子率領群臣在宮門前跪了三日三夜,這個北齊女人已經成了大曄的國母。
官家最終退了一步,隻立阿耶氏為貴妃,掌六宮事。
但君臣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