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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怒,降天雷,恆繼位,大曄危。”官家將上奏的摺子拍在几案上,涼笑一聲,“好啊,真是朕的好兒子!大曄的好太子!”
天子震怒,底下官員黑壓壓跪了一片,太子領首在前頭,俯下身時寬大的背脊微微打著顫。
天子因病罷朝幾日,回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群臣面前斥責太子,他作為父親,為何不顧兒子的喪子之痛,作為皇祖父,又為何不顧皇孫早夭之傷?
裴江羨俯身跪著,悄悄抬眸看了眼太子的背影,心頭一片唏噓。
太子很小的時候,官家常將他抱在膝頭,聽政處政手把手教他,卻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樣的君臣父子之誼變得遙不可及。
可要是究其原因,誰都知道是因為什麼。
到底是那把龍椅太過冰涼,易讓人迷失心智忘了初衷,變得冷血無情起來。
官家想想仍是不解氣,將手中的摺子擲到太子跟前,怒聲道:“太子!你說說看這事究竟怎麼辦!”
怎麼辦?
民能載舟亦能覆舟,大曄朝的先祖為什麼能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攻進皇城,還不是因為前朝到了後期已十分不得民心。
只能讓百姓熬餓受苦的皇帝,誰能擁戴,所以到了後頭,百姓自開城門迎接新帝的佳話可是廣為流傳呢。
新朝皇帝將它當成民心所致的象徵,卻忘了這也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鑑。
一個不被百姓接受的太子,註定前路迷茫坎坷。
太子的頭垂得愈發低了,幾乎是貼在地面上,撐立在兩邊的手掌慢慢握緊,手臂上青筋畢現。
他的聲音還是啞的,迴盪在太辰殿中像是古寺中蒼老而渾厚的鐘聲,“兒臣有罪。”
慾加之罪何患無詞,太子已無力辯駁,只想向他的父親,當今天子俯首稱錯。
四下裡一片寂靜,其餘大臣連呼吸聲都壓得極為微薄,誰都不敢在這時候引火燒身。
官家涼薄的一雙眼轉向裴江羨,“裴江羨,從即日起,朕若是再從誰的嗓子裡聽到這句童謠,你和你的昭明司全都預備預備提著腦袋來見朕吧。”
“臣領旨,臣定儘快查明謠言散佈的始作俑者,再抓幾個傳謠者殺雞儆猴,儘快平息這場流言。”
這就是昭明司的手段,宛若天子手中的一把劍,時刻倒掛在百姓和官員的頭上,但凡是讓天子不順心的事,他們都有法子解決。
官家的目光仍舊垂落在太子身上,看著這個最像他的兒子,他忽而覺得,阿耶氏的死會不會只是他的一場陰謀?
太子打從一開始就反對他立阿耶氏為妃,甚至聯合群臣威逼他這個父親……
一顆火星點燃了整串炮仗,在官家腦中炸開了花,這樣的思緒瘋長,如同春日野草一般快速蔓延,直至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到他這個位置,是不是真相已經不重要了,他只願意相信他想相信的。
他沉沉撥出一口惡氣,滿心滿眼想的,就是自己這個兒子肖父更勝父,甚至想越過他去動搖自己的決定。
他可是天子!
“自古儲副,或有不才,皆由情溺寵愛,失之至理,致使宗社傾亡,蒼生塗地,而今太子無德,罰沒一年俸祿,幽禁太子府,直至肅清內德,再行參政!”
一語畢,滿堂驚顫。
幾個從始至終擁立太子的老臣慘白著一張臉,愕著雙眼驚慌至極。
“陛下!”
古往今來多少先例,幽禁與廢黜不過前後一步之遙,一個慘遭幽禁的太子,這把儲君寶座又能坐得了幾時呢?
太子妃的母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魏大人第一個撲出來勸阻,“陛下!太子乃國之根本,若剝奪了他的參政之權,豈非叫群臣人人自危,必致使朝政混亂,民間謠言紛紛哪!”
扶持了兩朝的老臣一頭磕在地上,幾乎撞出一頭鮮血來,“求陛下收回成命!”
一直隱忍未發的裴江羨閉了閉眼,手掌慢慢攥成了拳。
他太瞭解官家,也知魏大人是慌不擇路而亂了分寸。
眼下官家盛怒,正是怒在忌憚太子,魏大人此時跳出來,豈非證實了太子已收攬群臣之心,讓朝臣個個都只信服他,不遵聖命?
果然,此話一出,官家揮落手邊建盞,茶水琳琳浪浪灑在太子灑金的袍子上,茶葉順著胸前金織零落,襯得他十分落拓狼狽。
官家聲音已是涼薄之極,“好一個太子,好一個太子岳父!怎麼?你們是想造反!”
官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