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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想之中的動亂還是來了。
裴江羨嘴角抿得很緊,下意識抬頭看向前頭逼仄的小徑。
揚州城往外二十里的官道兩側就是兩座山,雖不高,但山上樹林茂密,也顯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峻之感。
如今又是春日,青樹繁茂起來,有點看不清山上情勢。
換言之,很好藏人。
其實一場地動並不至於摧毀一座城池,但隨之而來的後續發展才最令人頭疼。
地動意味著道路受阻,沒了糧食進出,大家都要餓肚子,快死的時候總會多出許多亡命之徒。
等同於山匪一類的存在。
他們打家劫舍,為了活命無所不用其極,劫走官府的賑災糧也是常事。
還有本來就盤踞這塊地界的地頭蛇。
揚州城漕運發達,本就是魚龍混雜的地界兒,幾座不算陡峭的山上藏了不少打著“劫富濟貧”口號行不匪之事的山匪,形勢便更加嚴峻。
富庶時期他們打劫鏢局,威脅富商,日子過得要多滋潤有多滋潤,如今整座城都停擺了,他們的日子難過,難免不起什麼旁的心思。
畢竟山匪也是人,也有許多張嘴要吃飯。
去年,這群山匪作亂時不小心殘害了城中富商的獨生子,那位余姓皇商不依不饒一紙狀書呈遞到京中,請求朝廷絞寇清匪。
揚州城向來是朝廷徵稅的重點區域,也不好將此事輕易揭過去,彼時正是官家臥床養病之時,太子監國,特派裴江羨出城打擊這夥行事猖獗的山匪團伙。
整整三個月,清繳了三座山,收押近百人。
但就算如此,仍未能徹底拔除這根壞死的大樹。
山匪代代相傳,過不下去日子的窮人紛紛落草為寇,世上到底窮人太多,打殺不盡,殺完一批,另一批便如野草一般拔地而起,就連朝廷都耗不起。
最後此事只能再行佈局,緩緩謀劃,但沒想到轉眼揚州城陷落,這群人便成了一根刺,狠狠紮在朝廷心口。
裴江羨覺得耳旁的風呼嘯如野鬼低吼,他渾身的血液都在變涼。
大概是將帥的本能意識,他知道眼下已進入了敵人的狩獵區,慢慢催馬前行的這段山路逼仄,兩旁半高不高的山上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
他眸子一瞬凜然,有些感到頭疼。
若是他自己,或者帶著昭明司那群訓練有素的察子,他對這些人不屑一顧,但如果是帶著揚州城府衙這群殘兵敗將,他是真沒全勝的把握。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若是幾十個山匪一起衝上來,他絕不可能一邊保護女人一邊擊退敵寇。
裴江羨回身向馬車的方向看去,猝不及防撞進一雙幽深卻清澈的眸子,兩人在和煦卻危機四伏的山風中對望。
哪知探頭出來的藺赴月忽而揚聲喚他,“裴大人!”
裴江羨輕挑眉梢,頓了頓驅馬朝她那兒去。
藺赴月趴在窗子上,半個身子都探出來了,面上掛著焦急的神色,緊皺著一雙細眉道:“這條山路常有山匪出沒!”
裴江羨微微一哂,他也知道,但現在知道似乎太遲了?
怪他低估了這群山匪的能力,以為遭遇這樣大的重創,至少要休整幾日才能出來作祟,沒想到……
他斂眸,“待會兒打起來,你們往回跑,城內有守軍,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不是,”藺赴月搖搖頭,“就算跑也來不及了,裴大人就是知道才踟躕不前的不是嗎?”
是,藺赴月很聰明,她一眼就看出裴江羨的為難,他一個人或許能跑,但若是帶著她就不一定了。
裴江羨神色很淡,“我會為你殺出一條血路。”
這條路從前被揚州人民戲稱“沒有回頭路”,兩道山巒劈開,回頭勢必大動干戈,而它又恰巧是唯一一條進出村落的路。
裴江羨的不可方物也終於如同迴旋鏢一樣在此刻正中他自己的眉心。
畢竟是少年人,再沉穩也帶著不可一世的驕傲,他以為山匪不敢,以為山匪不會,卻不知道在死亡面前,人人都能窮兇極惡。
這叫驕兵必敗,思慮很不周全,想回頭卻已是不能了。
裴江羨還想再說什麼,藺赴月卻突然急聲道:“小心!”
耳畔有凌厲的破風聲,裴江羨反應極快,一瞬側頭,鋒利的箭鋒在他耳上劃出一道血線。
“給老子殺!誰逮住裴江羨,我賞金百兩!”
形勢似乎更加不妙了,這夥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