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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杜石淼的屋子裡退出來,恰逢外間風雨玲琅。
藺赴月撐著油紙傘走到廊外,聽得雨滴打在油紙上的脆響。
她移開傘面,目光看向深藍幽邃的天空,不知為何心口有些發堵。
沉沉的吐納間似乎吐出了胸口經久不散的濁息。
藺赴月緩了會兒才覺得呼吸順暢,剛想離開,身後一道女聲溫柔喚她,“赴月,你且等一等。”
藺赴月茫然回過頭,在朦朧雨絲中看清了蘇若弗的臉,蘇若弗換了一身粗布褂子,臉上也少了先前的紅潤光澤,泛著一種病態的青白。
但笑起來時那兩個梨渦尤為明顯,彰顯著江南女人特有的嬌俏柔美。
她的確很美,哪怕到了如今的年紀,又在這樣悽慘的環境下,也能散發一種堅韌如桔梗的俏麗。
難怪會讓舅舅動心。
藺赴月收了傘回到廊下,斂眸朝她福身,“蘇舅母。”
蘇若弗絲毫不忌諱,上前牽住她的手,面上一派擔憂神色,“赴月,這才幾日,你便瘦了這麼多。”
接連幾日不眠不休地勞碌,瘦是難免的,藺赴月不動聲色退了兩步,“多謝舅母關懷,但如今疫病猖狂,您還是離我遠些為好。”
蘇若弗似乎並不擔憂,“無妨,我向聖女求了聖水,能保平安的,也不會得病。”
“聖水?”藺赴月皺了皺眉。
蘇若弗見她感興趣,登時喋喋不休起來,“是啊!你還不知道呢吧?清蓮教的人這兩天就在城牆底下發糧賑災,像我們這些早就入會的還能得一瓶聖水呢,喝了能百毒不侵。”
她面上有些訕訕的,“不是我不想著你,我早前得的那瓶給你舅舅用了,他日日在外頭跑,實在更加危險……”
“舅舅也信了?”藺赴月不敢置信。
杜石淼讀了一輩子聖賢書,最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居然能信世上有聖水,喝了就能報平安?
蘇若弗抿了抿唇,“你舅舅不信,是我悄悄摻進他喝的水裡,後來他知道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叫我以後別自作主張……”
藺赴月點點頭,不免又多問一句,“舅母所說的清蓮教,可是那個去年出資興修佛寺的民間教派?”
“正是!”蘇若弗眼睛都亮了起來,“清蓮教是青蓮聖女一手建立起來的,招的都是一群宅心仁厚的教徒,平日裡出資興修佛寺,收容孤兒,幫扶年老失子的老年人,幹得可都是好事……聖女還說了,多做善事以後能登極樂。”
藺赴月有些好奇,“那他們的錢都是從哪兒來的?”
“揚州城中的豪紳都很願意供奉他們,每月裡教的會費一大把,聖女一份不動,全拿出來做好事了。”
從豪紳身上得來的錢用於救濟貧苦百姓,倒不失為俠盜所為……只是如今城中糧草吃緊,這群人又是從哪兒得來的糧食?
難不成真是受命於天不成?
藺赴月回過神來,笑了一息,“那真是大善人,”她抬頭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赴月就先告辭了,舅母早歇。”
她撐開傘走進雨裡,周遭頓時一片朦朧,煙雨江南的名號也正是因此而來。
走到分岔口,她突然頓住腳步,朝河岸上望了望,裴江羨所住的那艘畫舫靜靜地停靠在岸邊,小小的一扇窗裡散出黃澄澄的亮光,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燈塔。
腳步停緩了許久,她才挪動步子走過去。
舅父說得道理她懂,但比起兒女私情,顯然是眼下的困局更加重要。
才走到河岸邊,那伽也不知是不是早就注意到她了,從船上下來,撐著傘迎過來,恭敬行了禮,也不問她來由,笑嘻嘻說,“姑娘來啦?我家主子早早候著了。”
藺赴月一怔,到底沒將那句疑惑問出口。
跟著他上了船,船身一蕩,她下意識扶住那伽的手,一抬頭,便見裴江羨站在船艙前等她,目光一瞬不移地盯著她,唇角含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那目光看得藺赴月一哂,訕訕地低下頭。
進了船艙聞見一股甜香,頓時覺得這些時日積攢的疲累一齊湧了上來,人都困頓了不少。
裴江羨走到桌邊給她倒了杯茶,開門見山地問,“看杜大人把你叫走,我以為你以後都不會單獨和我見面了呢。”
藺赴月沒說話,“我來是有正事找你。”
“我說得不是正事?這可關乎你的名聲。”
“名聲是靠自己掙開的,不在這些子虛烏有的事上,有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