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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一知這一覺睡了很久。
她夢到了爬上天台的那一晚,比活水公園還要冷,宿舍樓最高是六樓。
‘回’字型的建築,往下跳就是四四方方的天井。
曹一知有好幾次從天井往上看,發現只能看到一塊四四方方的藍天,有邊有際,被框得死死的,就像她的人生,還沒開始就被框得死死的,也讓她無數次想到井底之蛙和坐井觀天這兩個成語。
小時候的孩子很容易被滿足,一個冰淇淋加一頓炸雞漢堡可樂薯條就能夠開心很久。
小時候的孩子也很容易崩潰,在還沒遇到太多的挫折磨鍊之前,很小的事情就能把他們擊倒。
那時候是什麼擊倒了剛滿十七歲的曹佳瑩?
是父母是家庭,還是來自搭檔無情的辱罵和打壓,抑或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敵意仇視?
或許都有。
曹佳瑩不是一下子被打敗的,她也曾經站起來反抗過,戰鬥意志一次次被消磨之後,她變得更脆弱,最後的臨界點她已經不記得是什麼了,腦海中印象最深刻的,只有她當時爬上天台邊上圍欄的場景。
那時候沒什麼選擇,道具藥物都無法獲取,一個恐高的人,最後決定跳樓。
為了不發出聲音讓別人發現,她沒穿鞋子,為了不給自己活下去的機會,她連稍微厚一點的外套都沒有穿,穿著一套薄薄的睡衣,一點緩衝都不留。
不過也正是因為寒冷和恐高,讓她爬上圍欄的道路十分漫長,足夠漫長到有人介入。
之所以她能夠找到還在天台的曹佳瑩,也不只是因為拖的時間夠久,而是對於他們班級的特殊保護機制,幾乎是不間斷地對他們實施的監控保護,確認他們的安全。
然後曹佳瑩回家休養了一個星期,那一個星期,是這個家最溫暖的一個星期,每天都能和父母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每餐都有熬好的湯,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出門散步遛彎,接受學校的家訪。
儘管知道是無比虛偽的掩飾,但曹佳瑩還是願意被騙。
她‘好’了,看起來‘好’了很多,足夠堅持到結束高考。
高考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是不是什麼約定俗成的結算日到了,兩位家長在高考結束之後終於解放了,彷彿父母對孩子的負責任的日期到頭了,不必再為營造一個假象的幸福而裝腔作勢。
一瞬間,回到了對於她而言‘正常’的家庭氛圍,令人窒息又崩潰。
終於在她忍無可忍的那個瞬間,她揮起手裡的刀解決了家庭的麻煩。
血滴匯聚在虛握著的刀尖,最終滴到地面上,半米高的墜落高度,在米黃的瓷磚上開出了一朵鮮紅的花,然後是第二朵、第三朵和第四朵。
在第五朵花形成之前,她手裡的刀被奪走了,與此同時響起來的,是手機鈴聲。
恍惚接通後,手機裡傳來了黎藝芝的聲音,她聽不清,是另一個人幫她回答黎藝芝,說她有點事今天不方便。
曹佳瑩的眼神空洞,表情無措,身上還在顫抖,還沒從情緒裡走出來,只看到她母親雙手也顫抖地握著沾滿了血跡的手機,對著手機不知道在說什麼,她聽不清,依稀記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只不過衝擊太大了,她想不起來了。
唯一在腦海裡盤旋的想法是,如果不是為了高考選擇了停藥,說不定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
可是如果沒有發生今天的事情,這個家只會是另一個結果。
黎藝芝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曹佳瑩在那一天,失去了家人和朋友,最後變成了曹一知。
曹一知知道這是夢,她介於清醒和夢境的邊緣徘徊,眼前看到的是懸浮在空中第三視角的家和兇案現場,鼻子聞到的是醫院的消毒酒精氣味,耳朵聽到的是兩重世界交疊的動靜,手背上正在打點滴的地方痠痛越來越清晰。
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晃眼的燈管,曹一知一邊眨眼睛適應著眼前的光亮,一邊慢慢地從清醒夢中緩過神,稍稍偏過頭,看到了一旁註視著她的宋元啟。
在逆光的映照下,宋元啟的臉輪廓五官更加明顯,彷彿被一層淡淡的光暈輕輕籠罩。
眼眸深邃而明亮,彷彿能吸引所有的目光。然而此刻,那眼中卻透露出一種不易察覺的緊張神情。
看到曹一知睜開了眼睛,他不由得心中一緊,伸出手,輕輕握住曹一知冰涼的手,試圖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她,聲音帶著些許顫抖:“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沒有打點滴的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