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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記載、百姓所知,無需他操心,自有人幫他料理。
天下無藏身落腳之地的滋味不好受。明赫想著,撕下衣布作條,綁起散亂的長髮,艱難地慢挪步伐,朝沂瀛走去。
褚清衍既與他有約在先,他需得守約。
何況沂瀛天池水療醫效奇,世人趨之若鶩,雖鮮少能得之,現於他而言可謂急需。
千寧境倒也是個隔世療養的好去處。
於是跌撞沿溪前行,水米不進,無眠無休。
昏沉的教石塊絆倒,栽進溪中,冰寒的流水滌洗他面部的髒穢,半凝固的血融散在水流中。淡紅的血幕遮住他泛痛的雙眼。
未凍結的涼寒嗆進鼻中,他一瞬窒息,倉皇地撐起上身,帶動雙手傷痕撕裂,又漫出血來。
純狐低低地哀鳴,溫溼的丁香舌撫慰似的舔舐明赫鬢邊溼發。靈妖精獸的銳敏令其感受到他目下賴以為生之人情緒的猛烈起伏和執念的崩塌。
或者,他從未有過足以憑生的念想,在世十餘載,連稍許慰藉也從未有過。
他呼吸急促,看著水面那狼狽的倒影,忽然想起褚清衍,那個不曾與他坦誠相見的人。
浮動的卷面閃過,被死死藏埋至深的那些慾念蠢蠢欲動。
「代替尚揚活在世上,輕而易舉。」
清晰而滾燙的念想,條條列列編織成巨大的捕網將他罩攏,於是開始拼命掙扎。他幾近瘋魔,掐著脖頸嘔出帶血的酸液。
「或許自盡,也是不錯的解脫途徑。」
他替旁人的期望而活,替褚清衍口中所謂的天運國祚而活,好似一個無人知曉的天大笑話,天地間唯他一人癲狂大笑,萬萬人皆施捨虛偽悲憫。
唇齒間滿盡甜腥的血氣與胃液的酸苦,摻渾著從微張的嘴角淌下,明赫揣測懷疑他所見所聞所遇,一切不過他人串通編排好得戲碼,辨確他必走無疑的亡途。
死就死吧。
純狐嚎叫聲顫,靠近明赫心窩,身子一震,目露驚詫地抬頭看面如死灰的明赫,勸道:“歇歇吧。”
“不必,眼下你肚裡的孩兒最要緊。”
他找了個完全靠不住的藉口,仍在往前走。未曾想,一路倒是無阻,悲喜參半。
沿路上,偶見荼蘼綻放正好,分明春日該輕折桃花枝,雪未融,涼風習習更甚大寒。
眾生皆螻蟻,千年過一抔泥沙,何分得所謂賤民皇貴。
不見風捲黃沙穿枯白骨,不辨殺聲震天,所道悲愴嗚咽,何談亂世英籌,家國不治何處容身。
可於南闋、於皇家需容身苟存之處並非是他,而是尚揚。連破了數道擾人心智的關隘,闖過迷困無數修者的先古幻象境術。這禁制被破後又自行修補完善,破禁次數愈多,禁制愈強。
風雪又驟起,他攏緊髒破的衣裳,眺遙遠千山重重,山尖處霜雪覆,柳鶯不啼,沂瀛已然不遠。
他本就不是南闋八皇子,以所謂的皇權尊榮引惑他,實在笑諷。闔眸自哂輕笑,明赫搖了搖頭,倒不如兩側東上的紅山茶開滿樹,暗香傳度招人側目。
小步快走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捂心氣喘,迷濛間見不遠源潭,知已到喚作沂瀛的天池側畔。
跌撞行至湖岸,雙手挽袖浸入緩緩流淌的清澈池水,清涼潤和的爽快酥麻地傳遍全身,模糊的意識總算被刺激得清醒了些。
沂瀛屬千寧境緣邊地帶,相傳千年前,某位大能在此奇地曾施下改換時節的訣術。打量天辰,時約值春末夏至,寒春回暖甚是炎熱,樹上蟬鳴起,日頭毒辣,與南闋境內風雪皆決然二異。
純狐再入鎖囊小憩暫歇,沂瀛水療傷奇效,明赫傷血滿身確也需好生清洗修整。
顧看四周,明赫留心確定四下無人,設下蔽屏結界,緩緩褪下殘破外罩,餘一身白襯綢衣中衫,脫下鞋襪,浸入水中。
血肉黏連裡衣觸之生疼,撕之裂痂,只好舀著溫熱的湖水軟開硬痂涸血,緩緩剝離裡衣。
淡淡血紅隨波漾飄開,額前沁出細密汗珠,明赫不得不剝開舊傷痂,使湖水滲沁促使皮生肉長。
湖水邊漸淺,明赫熟識水性,不至於溺人。然而水底沖刷得潤滑的鵝石腳踩不穩,他雖身擁術法,但軀體不過初滿十六年歲的凡胎,何況病弱孱怏,加之數日顆粒未進,力竭身衰,一旦摔墮水中,恐嗆口溺死。
他此刻靈體受縛無法脫出軀身,軀身若死,只連累靈體受重創或湮滅。
療緩傷痛的明赫恐手腳失力,趁早擇選了棵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