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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心,翠縷,你們都退下吧。”
隨著蘇令蠻的一聲吩咐,內室一下子顯得寬敞了許多。
南窗榻旁一盞落地銅花燈幽幽亮著,給房間平添了一層暈黃的光,蘇令蠻下意識地放鬆了肩膀,幾步走到紫檀木圓桌旁,拎起桌上的紫砂壺囫圇著對嘴悶了一口,直到感覺嗓子眼不再渴得冒煙,這才放了下來。
吳氏似是被蘇令蠻剛剛的氣勢鎮住,眼巴巴地看著她,一時室內竟無人敢說話。
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裡扦插著一枝怒放的紅梅,熱烈而奔放。蘇令蠻眯眼看了會,順勢在桌邊坐下,拿起茶盞小口酌飲,一邊看著拎著白狐坎肩快要溜到門口的鄭媽媽問:
“鄭媽媽,您去哪兒呢?”
鄭媽媽訕訕地轉過身來:“老奴去將這坎,坎肩……燒了去。”言語中還是有些不捨得,這可都是百花花的銀子,光這麼一件,就可以在東城那買一棟小院兒了。
“誰說要燒了?”蘇令蠻俏皮地擠擠眼,一雙細長的小眼兒被贅肉擠得越發小,卻透出一股賊精氣兒來:“不過這麼一說,氣氣我那大姐姐,您還當真了?”
“那敢情好!”鄭媽媽這才露出個笑臉來:“老奴這就好好收起來,將來二娘子還能……”
“不!大姐姐穿過的東西,我可不會要了。”蘇令蠻眼珠子一轉,“鄭媽媽你且收著,趕明兒……我給它尋個好去處。”
鄭媽媽“哎”了一半又頓住了,嘴裡幾乎可以塞半個雞蛋——敢情二娘子還是要送人啊?
蘇令蠻似被她逗笑了,吳氏見她心情尚好,才期期艾艾地道:“阿蠻,你這幾日……究竟是去了何處?往後,往後可有什麼打算?”
“阿孃這是何意?”
蘇令蠻不滿地敲了下桌子,乾脆直接起身坐到美人靠旁的黃花梨大椅上。吳氏立時像只兔子似的跳了起來擺擺手道:“阿蠻,阿孃沒旁的意思,只是,只是你鬧這麼一出,往後定州城裡怎麼看你?你還如何嫁個好人家?”
“嫁人?”蘇令蠻嗤笑了聲:“跟阿孃一樣,嫁個像阿爹這樣整日吃媳婦喝媳婦,還靠著媳婦養姨娘庶子女的好人?如果是這樣的好人,阿蠻這輩子情願不嫁!”
蘇令蠻話剛出口便後悔了。
吳氏尷尬羞恥地耷拉著腦袋,甕聲道:“可阿孃沒辦法啊。”她就這麼點本事。
蘇令蠻知道自己話說得太重了,阿孃就這麼過了大半輩子,她信奉的,從來就是相夫教子那一套,亦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抗自己的丈夫,甚至連丁點的想法都不敢有。
“阿孃……罷了,”蘇令蠻搖搖頭,起身道:“阿孃,你且放心吧,不論將來阿蠻嫁不嫁得出去,都能將日子過好。”
“可阿蠻不能護著你一輩子。阿爹的態度,你今日該明白了,雖然他針對你是因為我,可他委實不是個有擔當的,柿子單揀軟的捏。”
蘇令蠻這話說了不知多少回,可每回說起,吳氏不是哭泣就是發怔,石頭丟水裡還能有個迴響,丟吳氏這裡便連個屁都沒有。
她說了幾句覺得無趣,便也不說了,只交代鄭媽媽服侍吳氏休息,自去了外院花廳。
“平阿翁,你可來了。”
蘇平見一個胖乎乎球也似的小娘子飛奔來,還未見到人,便咧開了嘴:“阿蠻,你將阿翁叫來,自己不來卻讓你這木頭似的阿爹來,小沒良心的。”
他親暱地點了點蘇令蠻挺翹的鼻頭。蘇平為蘇家老族長,自小看著阿蠻長大,向來認為她是多肉多福之人,並不一味與其他族人般嫌棄,是以蘇令蠻一看到他便覺得親切無比。
“阿翁多日不來,阿蠻可想你了,是麼,阿爹?”
蘇令蠻促狹地朝蘇護眨了眨眼,完全無視他黑如鍋底的臉。
蘇護也沒料到蘇令蠻請蘇平來這,完全沒有提及家中之事,徒讓他想了一路的說辭,白擔心了一把,只應笑道:“阿蠻淘氣,不想竟驚動了伯父,今日天色已晚,伯父不如便在我這住一晚再回,如何?”
“阿爹忒沒道理,阿翁才來你便想著明日讓他回去,照阿蠻說啊,得多多住上幾日才好,對麼,阿爹?”
蘇護膽戰心驚,他自小便怕這不苟言笑的老族長,每回在他面前便渾身不自在得緊,一聽要多住幾日,簡直是晴天霹靂。
蘇平“哼”了一聲,柺杖敲了下地板,冷聲道:“我看是有人嫌我這老頭子不識趣,阿蠻啊,阿翁今日便回去嘍;改日你身子松乏了,來阿翁這裡吃酒,啊?”
蘇令蠻應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