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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夫人上香,大娘子也跟著去了。”鄭媽媽對這些細節還記得一些,“旁的,二娘子約莫還是得去問問花媽媽。”
蘇令蠻沒想明白,她阿孃與定州城裡的大部分媳婦子都不一樣,柔弱得很,不會御馬而行,出行一律馬車,這車來車往的,壓根就不會隨意下車,又如何能遇得上游方郎中?
她直接問出來,鄭媽媽卻是搖著頭,真記不清楚了,猜測道:“約莫是……寺廟階梯下遇著的?”
蘇令蠻見再問也問不出個究竟來,便也不再問,轉身又重新回到了外廳守著。
大夫很快便來了。
邱大夫鬍子花白,年紀一大把,一路著急忙慌地被冬青催著趕來,見到蘇令蠻不由鬆了口氣,揩了揩額間的汗道:“我說二娘子,老夫這都一把老骨頭了,你還這麼使喚著,到時候你家夫人沒事,老夫倒是要有事了。”
口氣熟稔,顯然是與蘇令蠻熟極了的。
這麼多年來,蘇府上下皆是請的這位老先生,見了老熟人蘇令蠻不免笑了笑,“邱大夫,是我阿孃病了,冬青著急才如此,怠慢之處還望邱大夫海涵。”
“走著。”邱大夫示意冬青將藥箱給他,往肩上揹著,一同進了房。
鄭媽媽在前頭引路,蘇令蠻在後面跟著,三人一同進了內室。裡面炭火燒得旺,一進去便讓人覺得熱烘烘的,邱大夫瞪了眼,“二娘子,這裡頭不透氣,沒病也得悶出個病來,速速讓人將這南窗支個縫子出來。”
蘇令蠻令翠縷開了小半扇窗,邱大夫才坐下全神貫注地診起脈來。
“邱大夫,我阿孃如何了?”
“夫人這病,是內結於心,疲累交加,又受了些風寒,才導致風邪入體,待老夫開一貼方子,連吃三日便好。”
蘇令蠻垂了眼,默不作聲,邱大夫開完方子便隨著鄭媽媽去了外室,細碎的囑咐聲透過一層薄薄的牆壁穿了進來,她心裡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吳氏眼皮子動了動,她連忙上前兩步,輕聲問,“阿孃,你醒了?可好受些了?”
“沒事,扶我起來。”吳氏起身,蘇令蠻忙取了床尾的引枕置在她背後,“阿孃可餓了?”
吳氏眨眨眼,她敏銳地感覺到了女兒在行動間的一絲遲緩,雖然還是關切,可這關切……卻透著客套的疏遠,她伸手捉住了蘇令蠻肉乎乎的手:“阿蠻,可還在生阿孃的氣?”
“阿孃,你還病著,切莫多思多慮了。”蘇令蠻扯開話題,轉身吩咐翠縷:
“通知廚房略做幾個爽口的小碟,並兩碗燉得糯糯的小米粥送來。”
“奴省的。”
翠縷往外吩咐,不到一會又探頭過來:“小郎君特來探望夫人。”
——那小霸王?
蘇令蠻倏地站了起來,皺眉不悅道,“阿孃,我這便打發了他去。”
“阿蠻,你又任性了。”吳氏搖頭制止她,示意翠縷引小郎君進來。“阿覃雖非我親生,但卻是你阿爹的大郎,我這做主母的,又怎能慢怠了去。”
另一邊,一個唇紅齒白的小郎君已經笑嘻嘻地掀簾入了來:“母親,覃兒特來探望。”
一身青色松茸鍛織袍鬆鬆地披在身上,一副文秀的討喜模樣,看到蘇令蠻在一旁瞪他,蘇覃淘氣地擠了擠眼睛:“二姐,多日不見,又多肉矣。”
蘇覃同為麗姨娘所出,年方十二,正是貓憎狗嫌的年紀,作為蘇護唯一的兒子,自小便被慣出了一副無法無天的驕橫脾氣,與蘇令蠻打小便不對付。兩人湊到一塊,常常是所過之處雞飛狗跳,無有安寧。
孰料今日有些特別。蘇令蠻並不為他的挑釁所動,安安靜靜地坐到南窗簷前的塌上,手百無聊賴地敲著桌,人往窗外白茫茫的積雪翹去。
蘇覃大感奇怪,往常二姐姐一聽這話就跟吃了炮仗一樣,今日卻跟潭死水似的,不該啊,覷眼偷瞧,卻正對上吳氏好奇的眼神:“覃兒,今日怎未與你那群同窗們嬉遊?”
“今日大雪,路上多有不便,先生體恤,便通知我等罷課一日。”
蘇覃垂著頭,老老實實道。再抬頭又是一臉乖順,似有口無心地道:“母親,父親剛剛去賬房支了些酒錢,說是要與叔父外出玩耍,不知兒子可否一同去?”
“你來阿孃面前說這些作甚?”誰不知道但凡阿爹去支酒錢,說是與叔父玩,都是去春風苑喝花酒?蘇令蠻直起身,走到蘇覃身邊,撩了撩袖子。
蘇覃不覺退了一步:“二姐姐,覃弟不知何處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