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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昫是橫著出來的。
他跪著都費勁,根本走不動路,被送回自己屋裡時才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身後的熱度退了一些,一層一層的痛感卻湧得愈發明顯。
他不敢讓陸潯給他上藥,又實在疼得不行,只好拿著藥瓶自食其力。
可是他看不到身後的境況,有時下手沒個輕重,都能疼到悶頭咬牙忍半天的冷汗。
捱打的時候光顧著害怕和認錯了,這會兒消停下來,一股委屈的淒涼感卻油然而生。
這一個月來,周昫幾乎天天被指著鼻子罵到狗血淋頭,偏生他還得忍氣吞聲不能罵回去,更沒法動手,已經很可憐了。
結果回到陸潯這兒,又捱了頓狠的。
即便他早就料到自己逃不過一頓責罰,也知道自己有錯,但如今真捱了訓教,還是委屈難過得不行。
這事要說起來,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卻連個安慰都討不到。
周昫越想越覺得心酸,乾脆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夜風起的時候,周圍顯得愈發空曠安靜。
同福送了晚膳進來,見周昫在床上縮著沒動靜也不敢打擾他,只把東西放在床頭的小几上。
周昫沒什麼力氣,胡亂瞟了一眼根本不想動。
他這一個月都沒怎麼睡,一直精神高度緊繃,方才挨責時又嚎得心累缺氧,這會兒只覺得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滿腦子疼得厲害,卻怎麼都睡不著。
外頭連風聲都沒了,萬籟俱寂,周昫只覺得哪哪都是冷清的,滿屋的冷寂像是要把他吞沒。
身後的傷碰不了水,他自然沒有沐浴,也懶得更衣,就這麼和衣躺著,汗發了又幹,黏黏糊糊地團了一身,難受得很。
辛時剛過,門被推開了,來人腳步放得很輕,但周昫還是聽出來了,立馬閉了眼睛。
屋裡的燭火還燃著,床上的人卻一動不動。
周昫俯趴著,鬢邊的碎髮糊著汗,雙目緊閉,眉心蹙了起來,一看就是極不安穩。
陸潯坐到床邊,輕輕掀了他身上胡亂搭著的被子,見他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便知他沒睡。
周昫心裡咚咚直跳,不知道師父這會兒過來是想幹什麼,裝著睡根本不敢睜眼。
陸潯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起燒,又往他身後看了一眼:“上藥了嗎?”
他的語氣放得很平,聽不出喜怒,周昫緊閉著嘴沒敢吭聲,把裝睡貫徹到底。
陸潯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動作:“把褲子脫了。”
身旁的被褥凹陷了幾分,周昫察覺到陸潯坐近了他身旁,只以為自己默不作聲的態度又惹惱了人,怕是又得挨一頓打。
他不敢睜眼,鼻尖卻酸得不行,又怕又委屈,閉緊了眼皮都壓不住淚水湧了出來,順著鼻樑滑了下去。
陸潯看到了,頓了一會兒,終究是嘆了一口氣:“脫了,我給你看看傷,不動你,你這樣包著不嫌難受?”
周昫扁著嘴,安靜了一會兒,才怯懦懦地抬眼確認陸潯的臉色,見他面上平平,不像是要打人的樣子,才慢吞吞地往身後伸手。
他用的藥粉,可是塗得不均勻,也沒揉開,東一坨西一簇的糊在衣物上,脫開時還粘黏得有些疼。
身後的傷慢慢發了出來,顏色轉深,淤腫讓表皮兜住,沉沉地看著有些嚇人。
“你這藥上了跟沒上一樣。”陸潯說了他一句,便見周昫縮了脖子,一副犯了錯的可憐樣。
陸潯拉起點他的裡衣,伸手摸了摸周昫的後背,果然是一片黏膩。
周昫雖不是個多講究的人,卻極愛清爽,若平日裡汗成這樣,他肯定要好好洗一個澡。
可如今他屋裡沒其他的人,他捱了罰碰不了水,又不愛別人近身,只能這麼將就了。
陸潯就是料定了他不舒服。
“同福去打水了,你這渾身的汗,擦一擦,把衣服換了吧。”
周昫被他罵了一天,委屈可憐得不行,如今驟然聽他放緩了語氣,像是久受寒風的人突然見了篝火,巴不得多往陸潯身旁靠靠。
“別撒嬌。”陸潯絞了帕子,熱乎乎地在手上晾了晾,讓周昫半跪著靠自己身上,給他擦背,“告訴你,沒用,你還有一百六十記在我這裡掛著。”
陸潯說著威脅人的話,語氣卻沒有多硬。
周昫就著那姿勢把頭抵在陸潯脖頸旁,聞言吸了一下鼻子,報復似的在陸潯肩上蹭了一把。
把人收拾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