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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潯從獄中出來的時候,腳步不像平日裡那般穩當。
那一路一個人都沒見到,只有胡內侍在出口的地方等他:“陸大人,聖上正等著您呢,還請您隨奴才進宮一趟。”
陸潯看了眼等在一旁的馬車,是宮裡的車,連著隨行的人,也都是宮裡的護衛和內侍。
說是請,卻處處透露著強硬。
陸潯沒多說什麼,只向胡內侍欠了欠身,道了句有勞,便蹬著小踏上了車。
春日薰著暖風,屋簷底下有燕子銜泥。
勤政殿裡,陸潯已經跪了一個時辰,說在等他的宣德帝卻遲遲沒來。
屋中伺候的內侍都低著頭,別說給他端茶遞水了,連個動作和聲音都沒有。
陸潯知道,宣德帝故意晾著他的。
大理寺獄裡讓他獨審,要說隔牆沒耳,陸潯是絕對不信的,風雨樓上自己的那一聲疾喊,到底是暴露了太多。
陸萬松在獄裡狠狠罵了他一頓,說他不義不孝,孤恩負德,什麼難聽的話都往他身上扣,但也正是因此,將他的嫌疑摘得乾淨。
這次行刺的事與他無關,他們已經多年不見,陸家也和他沒有關係。
陸潯眼睫輕顫。
這麼多年,他沒去找過陸家的人,可當他站在京城的高位之上時,陸家的人也從沒找過他。
甚至直到風雨樓出事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陸萬松已經隨著流民來到了京郊,在那待了大半年了。
他希望與陸家各自安好,陸家又何嘗不是給了他另一種意義上的成全。
殿外是明和寺的敲鐘聲,一下一下地撞進他心裡。
身體有些搖晃,陸潯定了定神,他跪得太久,膝蓋上最初的痛意過去,變成了持續不斷的麻木。
門開了,宣德帝終於走了進來,雙手背在身後,握著那串佛珠,一顆一顆地捻著。
陸潯凝了神,在他坐下的同時,俯身行了禮:“臣陸潯,參見聖上。”
宣德帝沒有叫起,而是把佛珠放到桌上,又接了胡內侍端來的茶,喝了兩口,才慢悠悠地問:“那農戶,你審過了?說了什麼?”
平和的語氣裡藏著鋒芒。
陸潯沒有抬頭,近在眼前的是地上方磚的花紋。
落在頭頂的眼神像架在脖子上的刀一樣,宣德帝在試探他,但其實他沒什麼好讓宣德帝試探的。
陸潯把這幾日能查到的都說了,包括那農戶是他伯父的事情,然後俯身告罪,等候宣德帝的發落。
宣德帝的眼神暗了暗,若是此時陸潯有任何隱瞞的,他都覺得自己能順理成章地把人押下去,可偏偏一句沒有,讓他想發難都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陸潯啊,看似一身溫順好拿捏,但一步一步的一點把柄沒落下,長此以往,倒是個比許思修還大的麻煩。
周昫跟著刑部也審了好幾日。
春耕禮的防衛由守備軍管,禮部特地安排了農戶獻菜的環節,那些進樓的農戶都由守備軍一一核驗篩查過,如今出了事,他逃不掉責任。
可他坐在椅上,滿腦子都是陸潯那一聲疾喊,和宣德帝那一句無令不得提審。
他有意找陸潯問個究竟,但兩個人各自忙得不可開交,審訊室裡一待就是幾日,根本找不到機會。
這些天眼皮老跳,周昫心中的預感實在不好,總覺得這件事自己辦錯了,捅了一個天大的簍子,可是沒人告訴他是哪裡出了問題。
或許,他該放那個人走的。
身後有人走動,宋彥彎腰與他耳語:“胡內侍帶了人,把先生請到宮裡去了。”
周昫驟然凝了目光,放下架著的腿,側頭問道:“沒看錯?”
宋彥依舊壓著聲音:“十六個人,都是帶刀侍衛,不會有錯。在那之前,胡內侍宣了旨,先生是一個人從重獄出來的。”
周昫的眉心收緊了,拇指按在椅子的扶手上,像卡住了刀口。
他好像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那答案呼之欲出,最後一層薄紗卻始終掀不開。
周昫深吸了一口氣,將心口的焦灼壓下去:“別惹眼,派幾個人去宮門口守著,有什麼訊息立馬來報。”
這一守,便直接守到了天黑。
陸潯沒有出來,卻有一小隊侍衛兵封了陸府。
周昫匆匆離了刑部,勒馬在陸府門口截住了人:“你們什麼意思?便是要封府,也該給個能服眾的理由。”
“殿下恕罪,聖上口諭,奴才只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