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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矛盾得很。
今日許思修說的話不像有假,雖說那是上一輩之間的恩怨,可事情發生了,冤冤相報,根本算不清誰對誰錯。
曾經的陸潯和現在的陸潯,兩個形象在他腦海裡分裂,他懷疑曾經那個人接近東宮的用意,卻依舊忍不住對眼前這個人的依賴和親近。
腦子像是被生生撕成兩半,頭疼得快要裂了,他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面對自家師父,便乾脆賭氣悶了聲。
不要和喝醉酒的人一般見識,有什麼賬也等他清醒了再算……
陸潯又在心裡默唸了一遍,深感自己近日越來越有耐心了,肯定是被獄中那群老狐狸磋磨出來的。
他拿了一旁的乾布,泡進熱水裡浸溼,一邊沒好氣地吩咐著人:“酒氣上頭,你今晚肯定是沒法沐浴的,把衣服脫了,身上擦一擦。”
周昫抿著嘴堅持不動,像一塊倔石頭杵在那裡,成功捱了陸潯一記眼刀。
這臭小子莫不是仗著酒勁跟他作威作福?
“聽到沒有?”陸潯咬牙,有點想動手。
周昫眨了兩下眼睛,到底還是怕捱揍,慢吞吞地起來把衣服脫了。
外面寒風呼嘯,屋裡卻暖烘烘的安靜得很。
周昫像個提線木偶,陸潯讓他幹什麼他便幹什麼,但嘴上輕易蹦不出兩個字,就連眼神也一直躲躲藏藏。
就差把“我絕對有問題”幾個大字貼在頭上了。
他在山上滾了一遭,身上泥土混著雪水,髒得黏膩,擦過後才爽快了許多。
等換過乾淨的裡衣,周昫不等陸潯吩咐就爬上了床,拉著被子兜頭把自己裹了個徹底,擺明了不想理人。
同福送了新的醒酒湯來,陸潯拉了拉他的被子:“出來,把湯喝了再睡。”
裡面的人不太情願。
陸潯拍著裹成球的被團,難得哄了兩句:“快點,不苦的,你喝完我就不吵你了。”
周昫磨蹭了一會兒,到底是磨不過自家師父,悶悶地爬起來,端過湯碗仰頭兩三口就喝了個乾淨。
陸潯都怕他嗆死了。
帳子放下,屋裡的燭光調暗了,陸潯出門時同福還一臉意外。
“怎麼了?”陸潯問道。
同福看看屋裡,又看看陸潯,小心地問了句:“公子……不教訓人嗎?”
陸潯嘆了口氣,抬頭見院中飄著雪:“他心裡不舒坦,喝了酒,又吹了冷風,今夜怕是不好過。你進屋去吧,小心守著,若是有什麼動靜,便來報我。”
周昫確實不好過。
他裹在被子裡,明明熱得不行,面板摸上去卻涼涼的,也沒有汗,頭痛欲裂,像是被鐵鉗夾住一樣,四肢卻虛軟得厲害,彷彿只有意識飄在雲端。
同福睡在隔間的小榻上,聽著他輾轉反側,果真是極不安穩的樣子。
突然咚的一聲響,同福嚇了一跳,翻身下榻連鞋都沒穿便進了裡屋,見周昫連人帶被子地滾到了地上。
“殿下?!”
“師父……”
同福湊得近了,見他雙目緊閉滿臉通紅,伸手一碰果然燙得嚇人,再不敢耽擱跑出去報信,出門時還讓門檻絆了一下。
陸潯過來了。
屋中的燭光重新亮起,陸潯一邊給他診脈,一邊吩咐人煎藥端水。
周昫燒得迷迷糊糊,只覺滿屋子人影亂晃,他醒了,便不肯再好好待在床上,掙扎了好幾次,揭掉了額頭上的涼布,掀被下床,嚷嚷著:“我的鞋呢?!”
陸潯按他都按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大半夜的你找鞋做什麼?”
周昫也不答,就悶著頭在屋裡找:“我的鞋不見了!”
他酒量一直都很好,鮮少有喝醉的時候,偶爾幾次喝得多了,也是倒頭就睡,一覺醒來便沒事了,從沒有這般胡鬧折騰耍酒瘋的。
陸潯看他快把自己塞床底去了,趕緊把人撈起來,連哄帶騙地摁回床上:“不會不見的,你好好躺著,鞋它待會自己就出來了。”
同福剛好端了藥進來,低著頭,心道公子這哄人的技巧也太拙劣。
誰知周昫還真就安靜了。
好說歹說把藥給他灌下去,再包著被子給他捂汗,周昫嫌熱,踹著被子跟條魚一樣。
喝醉酒的人連理都講不了,陸潯哄勸得煩了,乾脆揭了被子,把人翻了個面,往他身後蓋了幾巴掌,揚聲喊道:“同福,把戒尺拿過來。”